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爱是永不止息。

【喻黄】在到处之间找我(一)

在到处之间找我[简单的师生恋]

现在,轮到你去探索了/去找你的爱,想乘多久就乘多久/如果合适,就下车/可能我们会再见。

 

  温切斯特很好,英国很好。 

  公园薄荷绿的灌木很好,塔楼三尖角的鸽落台很好,学院街简的故居是浅黄色的墙面,穿过切西尔街前经过的小桥会咯吱咯吱响,桥下伊钦河松石色泽的水面上天鹅扎堆,弯曲脖颈,有时只为讨要街边路人的半块面包。 

  这都很好,黄少天喜欢背着画板,在小巷里随意走,温切斯特当地的石头是不规则的灰黑色,它们砌在墙壁里,露出的部分被磨得发亮,别致的门槛外开着屋主人种的花,黄少天的邻居也种过这样的,那是个和蔼的老人,腰部受过伤,在载新种时总要靠他帮一把手,他就撸起袖子帮老人将花藤一直挂到屋檐边,快开花的那几天,他听见老人拄着拐杖抚摸金丝雀色的花苞,温柔的叫茱丽叶。 

  而花期三天左右的时候,他总能收到一大篮的月季,老人的小女儿会插花,花型摆弄的一向很漂亮,为了表示谢意,他也会回礼一副以花篮为主的画作,她收下时捂着嘴笑,蓝色的眸子洋溢着一束光样的喜爱。 

  那眼神里的笑意和温柔让他动容,他不断劝告自己这里真的很好,但却还是退了房租,订了回国的机票。 

为什么要回去呢?你还嫌同他的交集不够?还嫌自己走的时日不够决绝? 

人们总有点心中疑虑,或是对自己的,或是对他人的,但这疑虑还没发展成愧疚,也许永远也不会发展成愧疚——为什么要回去呢? 

去伦敦只用半小时车程,黄少天抱着怀里的画板背着双肩包,用半小时回忆了整个年岁,回过神,已经迷迷糊糊到了机场,他登上飞机,听到自己轻轻叹了口气。 

直到机翼下的涡轮轰隆作响,将白的云绞成碎片,国际航班开始步入漆黑的夜,他看见夜晚的星星明亮闪烁,赶紧拿出相机想要拍下一张,但最终只得到了被机翼遮挡的半副残景,他有些懊恼。 

如果老师在的话,大概会拍的更好些吧。 

黄少天咬了咬下唇,不自觉在座椅中调整了一下身体,似乎对刚才的想法感到别扭,又像是被什么戳到了神经末梢,酸麻从指尖过电般蹿到鼻腔,他三两下收了相机,带上耳塞,泄愤一样皱着眉睡下。 

 

下了飞机,隔着挺远就有人叫他的名字,“黄少!”他挥了挥手示意,郑轩笑眯眯的赶过来,接过他画板就背,还哎呦了一声挺重,声音拐了三拐,用肘顶顶他胳膊道,“怎么想着回来了?在那儿和金发碧眼帅哥们处够了?” 

“脑子里就不能想点正经的?!”阳光略微灼到眼睛,黄少天模糊的解释两句,“接了个工作,有个出版商找我画插画。” 

“没什么没什么,你回来就挺好的!”郑轩挠着后脑笑道,“这不怕你还没…你住哪儿啊?” 

他话题一转,及时的将黄少天含在心尖上的一口气吞了下去,他松口气咧出两颗虎牙,“我随便找了个房子,在黎光路上,一会我带你去!” 

“哇,你都这么久没回来了还能带我去啊?”郑轩撇撇嘴,往外走近一辆城市越野,“还是我带你去吧!您请坐好嘞,晚上你安顿好后,大家再聚一聚。” 

“这有什么不记得的,黎光路两个巷口不就是X大了吗…”黄少天一时随口反驳回去,接着他卡了一下,沉默的闭紧了嘴,唇线抿的笔直,盯着窗外人潮往来不息,双手在膝头上攥的生疼,郑轩从后视镜里看着他,微微叹了半句。 

有的话藏着掖着到头来,还是避不开。就像一个圆弧,总得按照那一个圆心打转。 

“他挺好的,新收的研究生也挺好,好像叫卢翰文,明天带你见见?” 

黄少天似乎才回过神,他怔怔的啊了一声,接着才回答,“他评上教授了吗?” 

郑轩嗯了一会,“现在是博导了。” 

“哦。”黄少天麻木的点点头,“应该的,毕竟我都走了这么久了,他教课一向很好的。” 

“是,大家都很喜欢喻老师。”郑轩真心实意的附和一句,指尖在方向盘上打着转,犹豫了几秒,“你…要见见他吗?” 

车流呼啸而过,青天白日下广告牌霓虹灯流光溢彩像是个瑰丽的幻境。 

“不见了。”黄少天疲惫的笑笑,“不见了,不见了。” 

如同在跟最后的执念道别。 

 

黎光路的房子不大,是出版社帮忙找的,但是干干净净,摆设简单的有些苍白,郑轩帮他把沙发罩抖开收起来,两个粗手粗脚的男人在家具上抹了抹灰也就算差不多,郑轩给厨房卫生间试了水,给橱柜里仅有的一副碗筷玻璃杯过了遍水,正控干时才意识到黄少天有阵没出声,他从厨房探了个头出去,瞧见那人正站在客厅一角来来回回走动,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喂,黄少,敢情小的就是来这儿给您做家政啊?”郑轩叨叨了一嗓子,“您在哪儿干嘛呢?” 

“嘘,我在看我画板摆哪儿。”黄少天头也不回,“这房子光线不是很好,哎,帮忙搭把手,把电视移开点……” 

郑轩在毛巾上滚了滚手,这下又变成了搬家工人,两人吭哧吭哧把电视机连着柜子搬到了卧室,一室一厅的小客厅总算是亮堂了些,但光线仍旧有些别扭,黄少天唔了一会,也算是将就了,将画板架了起来。 

郑轩扶着墙休息,“这出版社待遇不怎么样啊,你自己租一个也比这好多了,不然来我们家住我也举双手欢迎!” 

黄少天正蹲地上摆弄画具,咧咧嘴谢绝了,“没事,反正我一个人,而且也呆不久,过段时间就回去了。” 

其实挺不错的,格局狭小的房子常常会带给他安全感,因为几乎没有寂寞的空间。 

“还回英国吗?” 

“不一定。”黄少天想了想,“也许去意大利,或者去阿根廷——布宜诺斯,“南美洲巴黎”,听过没?” 

“没有。”郑轩摇摇头,“不过像是个画家去的城市。” 

“对,很好看。”他简略的结束了这个话题,“嘿嘿,到时候给你们寄明信片!” 

过了一刻钟郑轩先走了,留黄少天洗个澡换身衣服,倒倒时差,等晚上再来接他跟以前那帮舍友聚一波,但黄少天头挨在枕头上,却怎么都睡不着。 

他走的那年还是个理工科学生,现在摇身一变,在设计这条路上也爬了小几年,拿了足够硬的文凭,也打了不少人的脸。 

但又能怎么样呢,你做的足够高,这个终将毁灭的残酷无情的小社会就能容纳你了吗?你的爱终究不过是挤在缝隙中,是普通而庸俗的一个罢了。

“老师。”

黄少天低低唤了一声,闭上了眼,就好像一个没什么安全感的孩子,睡梦前下意识的喊自己枕边的小熊。

 

喻文州站在几百人的讲堂之上,眉目温和,单手松松按着几页纸,从来不带讲义,但却从不会有人说他信口开河,哪怕这是场重要讲座,他也神态自若,唇边抿着一丝笑意,亲切而不亲近,那份独属他的气质像固有的光环,让黄少天痴迷。 

可惜那再也不是他一人的老师了。 

黄少天站在幕布后,手中抓着垂幕一角,又轻声叫了两遍,他低下头,看着脚尖前的地面,喉中发紧,不知道是不是这场景让他紧张。 

“哎,可以走了啊。”身后有人叫他,“谢谢你过来帮忙,对了,还没问你是什么专业的?” 

他回头看了那人一眼,好像四十瓦的灯突然绽放出一百二十瓦的亮度,“哎,来了!”他翘了翘唇角,迈动脚步,走向礼堂外,“我不是这个专业的,只是喜欢喻老师。” 

“哦这样啊,我们也都很喜欢喻老师的!”这人笑道,一边冲他挤挤眼,“你看后面那几排,都是别的专业的女生来蹭讲座……” 

耳边声音开始模糊,黄少天走出礼堂,外面阳光灿烂,但他却感不到热,好像是自己正离光芒越来越远。 

他在梦中又体会了一次别致的寒冷,然后顺利醒了过来,穿好衣服,突然就有了点什么思路,他坐在画板前,咬着只笔杆,开始渐渐让这份感觉从白纸上析出。 

出版社给他的主题是,宇宙。 

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他曾经天体物理的肄业学位,才多方转折联系到了他,这个主题有点大的可怕,却正和他的意。 

刚划拉几笔,郑轩就带着三个脑袋敲响了他的房门,李远徐景熙宋晓就像呼啦烧开的水涌进房门,把他这点小寂寥浇了个一干二净,推推搡搡让他赶紧收拾出门。 

“于锋呢?”路上寒暄,几个人塞在郑轩一人的车里,热热闹闹。 

“他调另一个城市去了!”李远露出一点唏嘘,“不过也没你走的远,我们去年还聚过。” 

“没办法,机票太贵了嘛。”黄少天适时的哭穷,“不然你们给我……”他比了个数钱的手势,几人哈哈大笑起来,齐声说一边去!这几年光长脸上了! 

笑完了,几人其实都有些复杂,这个动作其实是以前他们互相救急时经常用的,都住一宿舍的男生,谁都有点告急的时候,黄少天那时候是他们中条件好点的,唯一一次找他们救急,就是喻文州胃出血,他凑钱垫手术费。 

“我们没什么了,真的。”黄少天看出了老朋友们的尴尬,大大咧咧的摆摆手,“没什么的,都过去了。” 

几人相互看了一眼,表情像是吞了个鸭蛋卡在喉咙里。 

“那你…现在还弯着吗?”李远吞吞吐吐问。 

“喂,这又不是找工作,今天不想干了我还能换一个不是。”黄少天笑笑,“嗯。” 

“不过话说回来,在你跟喻老师在一起前,我们还真以为你是直的。”徐景熙小声道,“还以为是他把你掰弯了。” 

“也算是吧。”黄少天抓了抓头发,“要不是遇见他…” 

但是怎么可能错过他呢?他们都是在茫茫人海中,彼此对望一眼,就绝不会忘记的人,即使时至今日,他的口中也说不出他的零星半点不好,只知道年少的时候,果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 

他从心底感谢他的朋友们,这世道已经够残酷了,而他不光是喜欢上他的老师,甚至还是同性,但他们在最初的惊愕过去后,也就继续拍着他的肩膀,半夜夜谈还告诉他哪个院的什么谁谁刚毕业就跟他老师结婚了,毕业典礼和婚礼一起,试图打消他们间微妙的隔阂,一边在他给喻文州生日准备礼物时打着瞌睡听他走了调的歌。 

和家里出柜甚至报名学设计刚开始的班都是这群朋友默不作声支持的,假期轮流收留他一段时间,直到他一张机票买向了国外,肄业学位,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天知道他那时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勇气,但同样的事情如果再发生一遍,他应该还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黄少天清楚那时候的自己,如果他不做点什么,厚如城墙的现实应该就能彻底摧毁他,让他灰飞烟灭,可叹的是他现在居然又再次踏上了这片土地,这让他情不由衷的恨起自己来,但更多的时候,他得承认他想他。 

他不是没尝试过再交几个新男友,但终究只止步于酒吧里相互请的两杯酒,最后他也不再去强求,闲时就夹本书溜达,忙时就全心全意投入学业或工作,过的清心寡欲,甚至连他自己也要骗过了,可如今他的心脏像是重新起博,仅仅只是因为他的身边又充斥了他的名字。 

够了,太丢人了。他胸腔的位置又软软的酸胀着,只是不上不下,他有时候想这还不如撕裂的疼痛来的痛快些。 

酒过三盏,黄少天趁着间隙逃出包间溜进洗手间冲了把脸,在国外这些年他酒喝的不多,更别提这伙人一上来就砰砰砰的开了五瓶小老窖,酒香浓的他脸都快绿了。 

冰凉的水一瞬间漫过口鼻让他清醒了一瞬,但下一刻他就怀疑自己应该还没醒彻底,或者就说这幻觉来的有点剧烈。 

身边男人一身鸦青的休闲西装,伸手掬水洗手时露出半截修长腕骨,白的灼人,淡蓝血管从手背蔓延进袖口末端,抽纸时没发出任何声音,像折一朵花。 

整间屋内所有镜面和灯光本身所形成的璀璨折射,似乎都收拢在替他装点,或者说,他只消站在那儿,就足够黄少天移不开目光。 

 

唉,谁说爱情太短,而遗忘太长? 

 

黄少天愣住了,脸埋在手中迟迟没有抬起来。 

下一刻,男人也顿了顿,他看着镜子,两人面前是同一扇花里胡哨的镜面,他的眼角先一步打开了,接着眉梢轻轻上挑了一下,他扔了手中的纸团,却险些落在地上。 

最后他抱歉的笑了笑,收敛了表情,“少天。”他没什么怀疑,他绝不会认错,黄少天为自己刚才的失神咬牙切齿,他关了水,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面无波澜甚至像个面瘫,露出两分热度,笑道,“喻老师,好巧。” 

喻文州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看不出有什么反应,只慢慢动了动唇,“怎么回来了?” 

真是个良好的寒暄开头,黄少天在心里深呼吸,继续客气的微笑,“爱国呗。” 

“爱国。”喻文州低声重复了一遍,最后微微翘了翘唇角,轻声道,“不爱我吗?” 

 

卧槽。黄少天心里的屏障哗啦一下就碎了个彻底,催拉枯朽,在他心底高歌着一去不复返,他的鼻尖忽然就酸的厉害,忍不住默念老师,你能不能别一上来就这样掐着我的死穴,人菜鸡开局还有新手光环呢,能让我多活两天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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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镜重圆的师生恋,就很放飞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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