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爱是永不止息。

【喻黄】星空如你[下]


星空如你[SF/软科幻/脑洞大慎]

星陨元年。四月四日。蓝雨大气层外延展空间“冰雨”

    冰雨的清晨漆黑,但总归带着点透彻的气息,喻文州走进了黄少天的房间,靠着落地窗的床上的人侧着头,手指拨着一侧垂下的绿色藤蔓植物叶片,他将藤蔓的尖端卷在指节上,然后放开,在喻文州走近的过程中,他将这个小游戏不厌其烦的玩了很多遍。

  “昨天睡得还好吗?”喻文州靠近他的床尾,替他将半截掉下床的被子重新放回床上。

  像是才察觉到有人,黄少天的肩膀抖动了一下,他放下那几枝可怜的小生命,转过头,冲喻文州露出一个笑脸,“棒极了。”

  “要一起去餐厅吃饭吗?”喻文州将军装的白色内衫递给他,又将他前额粘上的白色絮状物用指腹轻轻擦去,可能是绒被的填充物,喻文州想,他没意识到他做这些的时候动作自然极了,更没意识到他手下人的肌肤微微发烫。

  “好啊,走走走,昨天就打了一天的营养液,饿死我了。”黄少天微偏了头从床上一咕噜翻起身,将衬衫套在了身上脚下就穿着双白棉拖鞋招呼着出门,“哎,对了,这儿有什么好吃的啊?”

  “蔬菜的味道还可以,但是蛋白类食物可能会略差一些。”喻文州跟在了他的身后道,“按今天的菜谱,我推荐秋葵肉片。”

  “……交代吧喻文州,你是不是早就调查过我人生最厌恶蔬菜前十啊。”黄少天扭过头冲他做了个鬼脸,眼睛中银蓝色的光芒小鱼般跃动。

  喻文州看着他径直往餐厅走去,说“昨天他们已经给你介绍过这里了吗,轻车熟路啊。”

  “在你昨天开会去的时候。”黄少天道。

  喻文州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发尾在空气中一翘一翘,欢快得很,楼道里没什么人,大概这个时间点很多人已经快吃完早饭了,果不其然,当黄少天推开餐厅门的时候,他们没有意外的成为了最后到达的人,也没有意外的收到了全基地人的目光。

  “你好,黄少天前辈,我叫卢瀚文。”卢瀚文几步蹿到了两人跟前,熟稔的凑近黄少天并花了三秒忽略发现自己仍旧没有只穿拖鞋的黄少天高的沮丧,“你们终于来啦,我帮你们打好饭了!”

  接着他又转身向背后挥了挥手道,“都别看了,注意礼仪,礼仪懂吗!”

    喻文州几乎要笑了出来,他看着黄少天被卢瀚文拉着往一旁桌子走,几步之后黄少天冲他扭过脸,露出一个悲壮的表情。

    喻文州走了过去,才发现卢瀚文和他的口味如出一辙,帮他们打好了今天最好吃的秋葵肉片。

  于是他看着黄少天欲拒还迎的脸,发出了抑扬顿挫的哦声。

    喻文州坐在他们俩对面,看着黄少天与盘子里的菜搏斗,慢条斯理的解决自己的早餐,“住的还习惯吗?”他随口问了一句。

    黄少天咬着筷子尖似乎有点难以言喻,不过最终他还是开口道,“昨天晚上刷牙的时候,被镜子里的投影屏吓了一跳,把牙膏沫吞进去了。还有晚上洗澡的时候不太会用那个按钮,放的水一会冷一会热……”

  “是不是坏了?你可以较高英杰帮你看看去。”喻文州道,“是个穿银绿色军装的,嗯,生活委员。他们应该已经给你介绍过了?”

  “可我不太会用那个呼叫系统。”黄少天挠挠头。

  “咳,那个其实是冷热水澡的选项,给喜欢夏天冲凉的人用的,他们说这样能增加免疫力。前辈你应该选开头第三的按钮就是温水澡了。”卢瀚文真诚的给两位世纪老人解释了解释,随机收到眼刀两枚。

  “对了,我们今天有什么工作吗?”喻文州问道,一边用勺搅了搅杯中的燕麦,将牛奶杯给黄少天推了过去,顺势夹回一些秋葵。

  “黄少天前辈这个得去问邱队,喻队您的话还是日常工作,今天对宇宙边缘通道的计算已经接近尾声了。多亏了您。”卢瀚文咧嘴笑了笑。

  “啧啧啧,你还有虎牙啊,小朋友成年了吗?”黄少天冲他挤挤眼。

  “嘴角还有牛奶沫的前辈没有理由说我!”卢瀚文不甘示弱。

  “在哪在哪?我怎么没有擦掉?!”黄少天尴尬了一瞬抬手用衬衫袖口向唇边擦去,旋即被一个人的手挡了下来。

  喻文州微微站起身,伸过手去,用纸巾替他擦去了唇瓣右上方的奶沫,“这儿。”他道。

  黄少天哦了一声略侧过脸让喻文州擦得更方便,接着他看到卢瀚文正在一旁从手指缝中看向他们。

  “喂你在干什么?”黄少天好奇道。

  “嗯。”卢瀚文支支吾吾,“我妈妈说这样的东西看多了是会长针眼的。”

  瞬间他收到了眼刀四枚,于此同时坐在他斜后方的刘小别呛了口水。

  ……这还是那个曾晚上十二点将他堵楼道的那个卢瀚文吗。刘小别在心里默默地想,他不知道此时还有一个人的心里也在默默地念叨。

  果然现在的小年轻都是腹黑阿。喻文州在心中使用了一个新词汇总结了现状。

 

  黄少天在冰雨晃悠了一整天,喻文州在房间工作时对着堆满桌面的数字蹙眉时,他就在旁边靠着喻文州的背打盹,偶尔发出小声的哼哼,喻文州轻叹了口气,按了按钮小声的要了薄毯帮他盖上。

  工作结束后黄少天赖在喻文州的房间不肯挪动了。

  喻文州将他拉起来,义正言辞,“你该回你的房间睡了。”

  黄少天躺在他的床上打了个滚,“哎呀文州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房间那个洗澡的地方坏了。”

  “听说今天高英杰已经叫人去过了,帮你把所有的按钮都调成了温水。”喻文州拒绝了他的回答。

  “我昨天才刚醒来,没有安全感,你让我在你这里睡几天不行吗。”黄少天铁了心一样的不肯挪身。

  喻文州终于是忍不住了,他松开咬着唇角的齿,缓缓的笑了笑,“那你让开一点。”

  “啊,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要赶我走?你怎么忍心!”黄少天撇着嘴嚷嚷。

  “我是说,”喻文州单膝跪在床边,低头看着黄少天脸颊微粉的红,让彼此的呼吸清晰可感,“你不往那边一点,我怎么睡得上去?”

  “哦哦哦。”黄少天脸更红了红,他赶紧往内侧一滚,给喻文州留下了大半个空位。

  喻文州躺了上去,他第一次感觉床边有另一个人,睡得居然也可以这样安心。他躺了一会,感觉黄少天往他这边靠了靠,再过了一会,他已经被他七手八脚的抱了起来。

  喻文州强忍着笑,很沉的睡了过去。

 

  窗外宇宙港湾中的飞船进进出出,它们有时很像许多年前曾划过天际的流星,带着微微的闪光,在宇宙漆黑的长河中涌动。

  黄少天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他确定喻文州已经睡熟了,于是他轻轻的起了身,轻盈的跃下床,床边有不知何时为他准备好的一套军服,他小心的穿好,没有穿军靴,他怕硬底鞋的声音会吵醒喻文州,于是披上外套后他便走了出去。

  一路上他没有遇见任何人,拐了三个弯后黄少天径直走进了一个房间,房间号为零,如果白天有人看见他走进这里,一定会非常吃惊,因为这间房间掌纹密匙只在冰雨及以上部门最高负责人手中,目前在冰雨中能进入这里的,不过也只有邱非一人而已。

  但黄少天像进入自己的房间那样走了进去,这个房间似乎是像是从冰雨中独立出来的一个空间,它六面都是巨大的纳米层隔离,透明的墙外是如墨的宇宙,与其说它是属于冰雨,不如说这个空间更像是融入了宇宙,房间在正中有着一个会议桌,剩下一切都跟普通的会议室没有什么区别。

  黄少天靠窗站着,他拉了拉身上披着的军装外套,在玻璃窗的反光上数着自己脸上时不时出现的蓝紫色纹路。

  门轻微的响了一响,黄少天感到身后有人走近。

  “黄将军。”邱非轻声的叫他。

   “行行好,以后别这么叫,感觉我一下老了十岁。”黄少天咧着嘴转过了身,“叫黄少吧,听着多亲切。”

  “那好,黄少。”邱非也就改了口,他的目光这时才移动到黄少天的身上,之后落在了他赤着的双脚上,“黄少,你……”

  “哦,我怕吵醒他了。”黄少天不在意的耸了耸肩。

  “喻前辈?”邱非缓缓的说,“你们的感情真好。”

  “当然了,我爱他。”黄少天大大方方的说,他的背后正驶过一架闪着光的飞船,将他的背影照得透亮,银灰色军服都染上了耀眼的橙色,他眯着眼笑了笑似乎也对自己说的话很满意。

  邱非一时也被这样的光照进了眼底,他看着黄少天,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他还是开口了,“您已经知道了全部的计划。”

  “当然,不然我怎么会到这儿来。”黄少天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里的星辰稳定的律动,“没想到喻文州也被你们瞒过了,的确,这样的东西怎么可能毫无代价就出让呢。”

  邱非垂了眼眸,他知道自己对此无话可说,虽然他也只是奉命行事。

  但他感受到了黄少天身上一瞬间散发出来的“被欺骗”的感觉,让他窒息,他不敢去想象喻文州知道这件事后会怎么样做,但他迟早将会知道。

  他现在只祈求这一刻来的晚一些,更晚一些。

  “计划将在什么时候开始?”黄少天淡淡道。

  “可能在两个月后,也可能就是明天。”邱非道,“现在所有人都在为此而计算,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动用您的。”

  “我明白。”黄少天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尝试攥紧了拳头,“计划代称?”

  “荣耀。”

 

星陨元年。五月一日。晴。蓝雨基地大气层外延展空间“冰雨”

  离所说的日子,只剩三个月了。

  我不知道我们夜以继日的计算能有什么效果,除非现在能有足够的能量填补满母宇宙的空洞,不然我们只是徒劳无功而已。

  那天晚上和他说了说话,他有一句话让我有些在意。

  但那句话很美,而他说话时的神情,同样很美。

 

  我不知道还能再度过这样平静的生活多久,他们说就在三天前,旧人类遗址博物馆失去了他们最后几件藏品,当然,蓝雨的基石也未能幸免。

  不过,所幸我的记忆还在,只要我的记忆存在一天,蓝雨,便与我同在。

 

星陨元年。四月二十三日。蓝雨大气层外延展空间“冰雨”

    一个十英寸纳米隔离层清晰明了的将黄少天眼前的世界分成两个,宇宙和冰雨,层外一半是无光的漆黑,一半是被星际飞船和他的港湾点亮的耀眼的橘红。

    黄少天将鼻尖贴在冰凉的隔离层面上,巴巴的看着外面。

  他身后一整个半圆平台上的某个健身器械停止了响动,喻文州擦了擦手心和额角的汗走下平台,拉开了一点运动服的衣领透气,走向黄少天。

  “在干什么呢?”喻文州和他并排站着,两人的眼中同时映着隔离层外的漆黑与火光。

  “我在想那些星星。”黄少天眼睛一眨不眨。

  “已经陨落的星星。”喻文州淡淡接了一句,“渺小的星辰。”

  “但至少在我们心里,还同时装着它们没有消失时的模样。”黄少天扭过头看他,眼神亮晶晶的,他一字一句的说,“那些星星穿越了几千万光年来到我们的身边,发出微小的光芒,但它们并不渺小,它们是宇宙中最伟大的一员。”

  喻文州唇角微微扬了扬,“和你一样。”他说,接着转过了头继续看那些无动于衷的景物。

  他的眉眼在明灭的光亮中看不真切,但眉骨与鼻梁交界处的阴影显得更深。

  黄少天看着他,似乎欲言又止,又似乎下定了什么更大的决心。

  他心口的那颗星星似乎也跃动的更快了一些,蓝紫色的流光纹路从他的额角与颊边缓缓延伸,他的目光如同一汪融化的流银,黄少天叫了一声,“喻文州。”

  “嗯?”喻文州应声转过了身、

  黄少天轻轻吻了他。

  蜻蜓点水一般的,温柔谨慎的,小心翼翼的,两唇相碰。

  喻文州眼神动了动,接着他伸手抓住了想要扭过身去的黄少天的臂弯,加深了这个吻。

  无需多言,他们早已过了谈论爱情的年龄,也错过了那样和平的时机,但无需多言。

  

  很多年之后喻文州还会时常想起这个吻,因为黄少天吻他的样子,奶黄的发丝飞扬,雪白的肌肤上蓝紫色的纹路呼吸般浮动,他小心睁眼看他的眸中流光肆意,就像一颗星星。

 

  “你想感受星星吗?”

  他们结束了这个吻后并没有结束拥抱,黄少天就贴在喻文州的唇边轻轻说。

  喻文州的脸颊擦着他的发丝,软而微痒,他嗯了一声。

  于是黄少天闭上了眼,顷刻间蓝紫色纹路爬满他的脸颊,他的身体开始变得轻,喻文州甚至觉得他怀抱中这个身躯不堪一折。

  白色的光从两人相拥的间隙中慢慢上涌,准确的说是从黄少天的胸口,白色的光仿佛有质感,像水又像云一样的漫过两个人。

  声音开始走远,连呼吸声都淹没在了这片光芒之中,喻文州觉得自己一时间回到了母亲的子宫,置身于温暖的羊水,那些水乳包裹着他,让他觉得自己无所畏惧,也让他有一个地方敢于轻轻松气,而不在意任何人的目光。

  他虽然没有确切的子宫的记忆,但那种深入骨髓的安全感与温暖,让他感觉回到了生命的初始,他无需多想,也不被烦恼所困扰。

  他有些贪婪的享受这样的静谧,突然间感到淡淡的微凉,一时间他身边的水乳退潮般消失,喻文州睁开眼,黄少天正轻轻吻在他的眉心。

  “谢谢。”喻文州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

  “有什么感觉吗?”黄少天笑眯眯的问。

  “很,温暖。”喻文州带了三分笑意,唇畔温和,“就像我还活在还有星空的日子,春天的时候,夜晚星辰闪耀,浅草遍野,我站在蓝雨外,那时候还用着苏制望远镜。”

  “然后你跟我说,看,那有颗很大的星星。”

  “它真好看。”

 

  星陨元年。五月二十日。晴。蓝雨大气层外延展空间“冰雨”

  紧急会议已经开了两天。

  现在我左手拿着温好的粥,右手在这里记录下这些东西,四十八小时高强度的不眠不休让所有人都有些精疲力尽,连研究部的那几个小姑娘都已经几天没有再换过口红。

  不过他倒是睡得很好,但偶尔心不在焉的次数多了起来,的确,没有人能在这样的时刻做到真正的安心。

  宇宙吞噬的速度再次加快,大概已经开始影响到了个人,就连我也开始记不清我第一次对星空感到兴趣是什么时候,或者第一次在蓝雨基地参与研究的时间,当然,也许这些我本就记的含糊。

  至少我依旧清晰地记着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景。这已经足够。

  

  领导层们应该已推算出了准确日期,他们让我们计算的似乎毫不相关的零碎信息,里面隐含着他们并不想在现在公之于众的数据,人在苟延残喘的时候,也总希望这样的时间再长一些。

  听邱非说他们似乎将这一天叫做“降临之日”,我几乎有些佩服这些领导人员的乐观心理。

  或者说,他们在期待什么呢?

  我相信这一切不会打扰到我和他安静的度过余生,也不会打扰到今天的日期。

 

星陨元年。五月十一日。蓝雨大气层外延展空间“冰雨”

  “喻队,您看这里。”研究人员小心的用指尖点在一团数据之间,“我们是按照您的双悬臂公式计算的地球在这个子宇宙中的具体位置,但是错误总是出现,您能帮我们具体指正一下吗?”

  喻文州摘下最近配好的眼镜,揉了揉眉心,向研究人员的指尖看去,他挥了挥手,放大了那些数据。

  然后埋下头又戴上了眼镜,在手头计算起来。

  搞研究的是个小姑娘,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喻文州的脸,更确切的说是看着他那副眼镜,她记得这种东西似乎只在影视作品中出现过,但是她不能否认的是喻文州戴上眼镜的样子一点都不奇怪,反而像是给一把锋利的刀装上了合适的柄,让它显得不那么锋利也不过于轻浮。

  但喻文州却也不是个“锋利”的人,研究员想,他带着几个世纪以前的独一无二的感觉,像被掩埋了无数年的一缕香,现在温和的释放。可所有人都不敢对他不逊,尤其是在他们这些年龄尚轻的研究员里,不是因为单纯出于对长辈的恭敬,而是有更多的,更多的,来源于他骨子里的锐利。

  天知道她今天来问喻文州这个问题鼓起了多大的勇气。

  “因为我的角膜和你们的不同了,你们现在的素质的确改变了许多。”喻文州一边计算着,一边微笑的开口,“我的角膜不适合你们现在的技术治疗近视,只能让他们花大价钱替我弄来了这么一副东西。”

  研究员愣了愣,随即急促的移开了目光,“啊,是这样。抱歉。”她有些语无论新。

  喻文州没再说什么,半小时后他放下了笔,再次摘下了眼镜,用手指在研究员拿来的数据中画出了几个圆圈道,“你看,这里,和这里,你们是在用新的算法和旧的数据混用,你们的数据库更新过了吗?”

  “每一个宇宙时都在更新。”研究人员忙说。

  “那你们就更应该知道,既然现在已经明确我们是子宇宙,那么以往所有有关单宇宙论的数据全都作废,测量的每一个点,都应该从新的开始。而这样一来……”

  “我的双臂悬理论在某些地方已经产生了原始性的数据错误。你们应该采用新的算法。”

  “但是……但是我们的系统并没有提示错误……”研究员小声嘀咕。

  “那就是它错了。”喻文州淡淡道。

  “好的,我们会重新检查系统……谢谢您的指导。”研究员将数据缩小,低头冲喻文州浅浅鞠了一躬准备出门。

 “你们依赖的太多了。”喻文州突然道,他的声音还是淡淡的,几乎不可听闻,“我可是几百年前的老人了。”

 他在研究员转过头迷茫的眼神里冲她笑了笑。

 

  “喻队。”邱非的脸显示在喻文州手旁的显示屏中,少年黑眸明亮,在这样的日子里显得难得的精神。

  喻文州停下手头的笔,点了点头示意,邱非继续道,“您现在方便吗?”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喻文州再次见到邱非,他似乎更瘦了一些,他的眼神虽然依旧黑白分明,但却压抑不住的忧郁,像在深海之中密不透光的距离之下,那些海水只是淡淡的波动。

  “是有关于最后的日子的吗?吞噬速度又加快了?”喻文州开了个玩笑,“我们还能活到晚饭时间吗。”

  “好消息是,我们确实能活到。”邱非笑了笑道,“坏消息是今天食堂的晚餐又做了一些人不喜欢吃的秋葵炒肉。”

  喻文州弯了眉眼。

  “言归正传。”邱非将手中的显示屏递给喻文州,眼底那团水波默不作声的震动了一下,“您看。”

  喻文州接过已经打开的显示屏,上面在播放着一小段画面,在空旷的大厅里,几个工作人员面无表情的擦拭着无数个空无一物的玻璃展柜,最后几分钟里,他们依次关闭了所有的灯光,漆黑而安静的画面里,喻文州只听到了一声大门轻轻碰和的声音。

  咔嗒。

  “这个遗址不会再有开展的一天了。”邱非缓缓道,“毕竟,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藏品。”

  “而您,现在是我们所有历史的见证。”邱非继续道,“所以我冒昧的让您看了这一段视频,还请谅解。”

  视频不长,喻文州手指在上面来回划了两遍然后关闭了它。

  “为什么要让我看这个?”他道。

  “因为我们想让您知道,您对我们现在的重要性。”邱非一字一顿。

  “还有呢?”喻文州淡淡抬了眸,看向这位小队长的眼睛,但邱非很快测过了头。

  “我们希望您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您自己,以及,我们。”

  喻文州一时觉得他从这位小队长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凄凉,他以为这是末日带给所有人的沉重负担,而他无所畏惧,毕竟他以为自己已经经历了所有的绝望,何况,他以为自己活的已经够久。

  于是他拍了拍邱非的肩,笑道,“我会同你们战斗到最后一刻。”

 

  喻文州回到房间里已经很晚,但他小心翼翼迈进门的时候床上那个人还是飞快的睁开了眼睛,眼底的那一小股银色的光照的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喂,给我讲个故事。”黄少天趾高气扬的命令。

  喻文州一颗颗解开军装纽扣,脑中不断思索。

  “我还以为你睡了。”他道。

  “没听到你的故事我怎么能轻易睡过去呢。”裹在被子里的人哼哼道。

  “今天想听什么?”自从那一天喻文州不小心跟黄少天说了以前听来的一个故事,企图哄骗他早点睡觉后,这件事就一发不可收拾。、

  黄少天快速的道,“说你自己的故事。”

  “一个研究员普通的一生,有什么好讲的。”喻文州慢条斯理解开军靴的绑带,搜刮着试图能说的故事。

  “什么都行,就是别再讲你如何从一个针尖大的数据里看出一个从未发现的星系的故事了。”黄少天愁眉苦脸,“头疼。”

  “好好,以后再也不讲了。”喻文州上了床,也将自己裹在被子里,被黄少天的话逗乐了几分钟,接着他继续道,“我小的时候,养过一对兔子。”

  “这么说起来……好想吃烤兔肉啊。”黄少天砸了砸嘴。

  “……它们是我的好朋友。”喻文州艰难的吐出了剩下半句话,“我小时候爸妈很忙,我就经常和它们聊天。”

  “哦……”黄少天的脸一下缩成了一个囧字。

  “两只都是白兔子,不过一只耳朵上有黑色的花纹,我管它叫‘黑老大’,另外一只是纯白的,我叫它‘白小花’。”喻文州面色波澜不惊。

  黄少天感觉更囧了,他不知道现在该批评喻文州的品味,还是该感慨他是怎么看上的自己。

  “有一天白小花从笼子跑了出去,被过路的自行车压了,可能是我把它养的太胖了,据别人说,它连跑都没跑,活像只兔子玩偶,也怪不得骑车的人没注意到。”喻文州检讨了一下自己,接着道,“拿回来的时候已经半死不活,也站不起来了。”

  “我那时候虽然小,但是已经有了一点小小的天赋,我试图给它做一个机械的躯体,我以为这样就能治好它,我甚至已经做出了一些假肢的模型,但当然,它还是死了,睁着很大的眼睛,侧躺在地上,那个样子我到现在还记得。”

  黄少天小心翼翼的碰了碰他的手,希望能给予他一点安慰。

  喻文州坦然的接受了这样小小的安慰,并且顺势回握住了黄少天的手。

  “所以之后你就和黑老大相依为命啦?”黄少天小声的道。

  “不。”喻文州顿了顿道,“没过一星期,黑老大也死了,我喂什么它都不吃,死的时候毛都快掉光了。”

  黄少天一时有点手足无措。

  喻文州突然转过头,望向前者漂亮的眼睛,笑了笑道,“然后我就养了两只新的兔子,一只叫大老黑,一只叫小白花。而且以前那两只的味道真的是不错。”

  他笑的声音上扬,黄少天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害我还在想怎么安慰你的话,早知道我们刚才就应该一起去吃宵夜。”

  “这么晚,食堂早就关门了。”喻文州贴着他的额心给了他一个吻。

  黄少天撇了撇嘴,翻滚了一会就不动了,安静的躺在喻文州怀里发出均匀的呼吸。

 

  xxx年x月x日x地

你使那些天才享有荣光,并使他们万世流芳。

而他们又在你的帮助下,使他们的城市和王国荣光分享,万古名扬。

(晕开的钢笔墨)

 

星陨元年。五月二十一日。蓝雨大气层外延展空间“冰雨”

  喻文州喝过粥起身去参加下一个会议时,被一个人堵在了过道。

  “喻队,你已经三天没有休息了。”高英杰小声的说,语气却固执,“您应该去休息一会,补充身体所必需的能量损耗。”

  “谢谢。”喻文州知道自己现在处于透支的状态,他有些疲惫的笑了笑,“我会注意的。”

  接着他继续往前,高英杰却又上前一步,用着小孩般的姿态堵住了他。

  喻文州刚准备开口,有一个人却比他更快的出了声,“英杰,让喻队去,这么对待自己的长辈,是不礼貌的。”

  邱非的声音在喻文州背后淡淡的响了起来。

  语气温和却不容抗拒。

  高英杰下牙床鼓了鼓,但最终他妥协了,他往一旁退了一步,低着头,设么话都没说。

  邱非上前了一步,对喻文州比出了一个请的手势,“这边。”他微微的笑。

  喻文州点了点头从高英杰身边路过,看见他的肩膀微微颤抖。

  

  会议的内容很平常,和这几天的紧急会议没有什么不同,无外乎是再次精确所有数据和连接口的位置。

  他们现在已经能观测到那个连接口,一个是它足够大,还有一个是通常的,在这样的紧急情况下,科学技术发展的突飞猛进。

  喻文州确实感到疲惫,他看着那些数据,第一次觉得有心无力。

  不过他还是在坚持着,不断用笔尖核实着一个个复杂的计算,企图再精确那么一点点,如果这样能更有帮助一些的话。

  他是惧怕死亡的,也许事到如今,应该说,他惧怕和他在一起的时间终结。

  圆桌旁的每一个人都在沉默的计算,邱非起了身,去一旁帮接了一杯水,轻轻放在喻文州手旁,轻声道,“喻队,休息一会吧。”

  喻文州摘下眼镜用指尖掐了掐眉心,点了点头,接过了那杯水,还是温热的。

  “谢谢。”喻文州笑道。

  在他刚刚将唇贴上水杯的一刹那,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撞开了,一个声音大叫道,“喻队,不要喝水!”

  喻文州猛地一愣。

  接着他转过身,看见正被几个保安样的人拖走,拼命挣扎的卢瀚文,他的军装乱七八糟,连扣子都扯掉了两颗,他几乎是在拼命用自己的身体扒着地面,两条腿狠狠地蹬着地,他看见喻文州放下水杯的刹那,咧了咧擦破皮的唇角,“喻队,不要喝水。”他再次重复了一遍,接着道,“去找他。”

  “去找黄少天……”

  他的话没说完,因为保安一拳打在了他的胸口,让他喉头一甜。

  “你们谁再敢动他。”突然间,圆桌旁站起来一个人,从来没有人听过一向懒散的刘小别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但他站起了身,语气比脸色还要冰冷,“放开他,否则没有人将会再见到你们所有的研究数据。”

  所有人猛然想起,他是唯一一个由上层直接指派来的网络技术支持,负责所有数据规划。

  如果他真的想还原数据,简直比动一根小手指还要简单。

  无数道目光一时间全部聚拢在了邱非身上,让他感到一阵目眩。

  “放开他。”他说了第一个命令。

  卢瀚文从地下爬了起来整了整自己的军装,低头咳出一口血,但看上去没有其他大碍。

  “喻队,我劝您喝了这杯水。”他说了第二句话,“是为了您好。”

  “卢瀚文,违背‘冰雨’保密条例,不服从上级命令,现剥夺现役军人资格,三天后,传唤军事法庭。”邱非的嗓音略微沙哑,这让人想起了,他也已经三天没有合过眼。

  说完这些后他似乎不再在意那些将他刺穿的目光,他的眼神重新坚定,他从椅背上拿下了自己的军装,将那些扣子一颗颗扣好。

  “邱非。”喻文州睁开了一直闭着的双眼,他放下了那杯水,言语中第一次出现了轻微的急促,“你们要带他去哪里。”

  “无可奉告。”邱非从他的身边笔直地走过,眼神铁一般冰冷。

  “我想他有权利知道。”卢瀚文用拇指擦去了唇边的一缕血迹,露出两颗虎牙,“他给了他生命,也应当有权利看着他终结。”

  “不要这么妄断结论,我们的数据都是精确的,这不会是终结。”邱非唇色微白。

  “那么请让我去。”喻文州缓缓起了身,他努力克制住自己,清晰的重复,“请让我去,拜托了。”

  “喻队,你大可以嘲笑我们的苟延残喘和惨无人道,但我们别无选择。”邱非终究还是回了头,他对上喻文州的双眼,惨淡的笑,“从我们唤醒您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这不可避免,但我已经尽力。”

  

  宇宙依旧是漆黑的,像喻文州睁开眼第一次看到的那样,他未完全发育好的眼睛看不清那些细小的光点,等他能看清它们时,他就已经爱上了它们。

  那些在漆黑中依然顽强闪烁的生命,令他钦佩与仰慕。

  而现在的宇宙,不过是死一般寂静的黑,喻文州匆匆走过的纳米隔离层外,今天连港口的灯光都一同熄灭。

  邱非推开了零号房的门,现在那里早已不是一个会议室,所有的桌椅折叠在墙边,各自露出彼此契合完美的机械,透明的墙面从其中升起,那赫然又是一架“天梯”,和喻文州从蓝雨见到的,别无二样。

  所有人都以为冰雨已经达到了人类所活动基地的顶端,没有人敢想象这里竟然不过只是通往另一个地域的中转。

  喻文州走了上去,天梯缓缓升起,他的头顶上空只通到漆黑的那一段,他感到自己的心脏疼痛难忍,迫使他不得不紧抓住胸口,大口呼吸。

  电梯的门打开,入耳即是一段呢喃的歌声。

  “……在最后的黑夜与最初的白昼之间,过去不曾有、或者将来也不会有如此崇高或是如此壮丽的行动,不论是对一条路径而言,还是对另一条路径而言……”

  喻文州第一次看见穿着军装的黄少天,他侧着身站得笔直,微微弯着唇,望向漆黑的远处。

  银灰色的军装剪裁合身,让年轻的躯体看上去像是一柄长剑,他的风纪扣扣到了最高的领口,领子被他折的服服帖帖,肩头上挂着一枚简单的将军肩章,胸口贴着一枚有着交叉双翼的铁勋章。

  站在房间正中穿着黑色军装的人念完了最后一段诗文,合上了手中破旧的笔记本,微微向黄少天鞠了一躬,走向了一旁。

  这时候黄少天才转过了身,喻文州揪着胸口踉跄进房内的身影,刚好与他得眼神撞了个满怀。

  那双在踏上征程时从未有过波澜的星辰的眸子,终于开始翻涌。

  那里面先是填满了惊讶,之后是片刻的纠缠着皱眉,然后就是一汪清澈的坦然。

  黄少天冲喻文州皱了眨眼,语气像一阵风,“你来啦。”

  接着,他缓缓抚摸上身侧的隔离层,一个合眼的刹那,他已经穿过了它,置身于浩瀚宇宙。

  “少天……黄少天!”喻文州感觉他的心脏一瞬间被一双手狠攥,他所有的血液和呼吸猛地被压出体外,或是涌上头脑,他向前走了两步,接着又上前两步,然后,他跌撞跑了起来。

  “快拦住他!”邱非从沉默中猛然察觉,他冲了过去,拉住了喻文州的手臂,“喻队,你……”

  更多的人终于醒悟,他们也冲向了喻文州。

  但最终他们都停下了脚步,因为喻文州停下了脚步。

  邱非紧紧扯住喻文州一只袖子的手指开始一点点放松,他已经做好了挨到拳头的准备,但他从未想到过自己会见到这样的悲伤。

  如此的悲伤。

  就像人们眼睁睁见到一朵花枯萎而无计可施,就像春天的雏鹿在猎人的枪下睁着大眼睛流尽最后一滴血和泪,像是这些,但却又要深于这些千倍万倍。

  黄少天并未离开,他站在隔离层外,安静的笑。安静这个词似乎与他本该无缘,但他张了张嘴,声音也无法从真空中溜走。接着他缓缓抬起了一只手,抚摸上隔离层的表面。

  喻文州感到自己的嘴唇在颤抖,寒冷深入骨髓。

  他的眼睛还是那双天生的笑眸,只是现在里面堆砌满了凝固的冰川河流。

  他的耳朵蜂鸣,身体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疼痛,但他已无力分辨,他似乎顷刻间从一个穿越了几百年而来的不朽英雄,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凡人。他感到疲惫,也感到痛苦。

  喻文州又上前了三步,他摊开手,与隔离层那边的掌心贴合。

  但隔离层隔离了宇宙的漆黑,也隔离了掌心的温度。

  但还是有温度融化了那双眼眸里的冰河,它们默不作声的渲染出一片水渍。

  他看着他静静的从心口散发出温柔的白光,紫色纹路彻底密布在他的每一寸肌肤,他自身带起的风让他的军服上下翻飞,也掀动他奶黄的发丝。

  而他的眼睛看着他,略深的瞳孔彻底融化在了那银色的海洋中。

  他刚将一个人变为凡人,自己看上去却宛如神邸。

  黄少天咧了咧嘴。

 

  大概三秒,所有人都被一道光芒点亮了视野,那道光芒也点亮了整个宇宙。

 

  它不是银色的,也不是黄色的,没人说的出那是什么颜色。

  但它朝着一个方向飞去,急速的划过天际。

  突然有人呢喃的发出声音,一位研究员呆呆的伸出手指向天空,口中结结巴巴,“流,流星……是流星……”

  “流星,是流星啊!”终于有人开始大喊,那声音甚至带上了哭腔。

  接着有更多的人开始相拥而泣,放声哭嚎,流下喜悦与不安的眼泪。

  他们在一定程度上,完成与见到了这个世纪曾经消弭的希望。

  他们毕生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重现一颗星星。

  

  喻文州的倒下混杂在这片快乐的哭声中,没有人觉察。

  毕竟他只是扶着隔离层缓缓地跌落,像一刹那失去了一切。

  

  旧人类遗迹博物馆突然发出了警报,有什么东西动用了展厅中的玻璃柜。

  但这一次不是从外面,而是从里面。

 

  星陨元年。五月三十一日。冬眠中心。

  喻文州因心脏衰竭病逝。

  出于尊敬,人们将他的尸体冬眠。

 

  星诞元年。平安夜。蓝雨大气层外延展空间“冰雨”。

  “哎小别前辈!你看这个!”卢瀚文吃力的把一台沉重的天文望远镜搬上基地大厅的平台,但他却依然乐此不疲的嚷嚷。

  “你看这个,今天NGC7023‘开的’依然很好。”他指着望远镜中一朵深蓝的鸢尾花般的星云,眼睛一眨不眨的赞叹。

  “它已经这样存在了几十亿年了,当然还会继续开下去。”刘小别叼着根麻辣兔腿含混不清的回应,一边吸溜吸溜的抽着气。

  “还有NGC 6302,今天也很漂亮。”卢瀚文毫不在意前者泼的冷水,而是继续如数家珍的亲昵的叫着这些星云的名字,就像一个刚得到了宝物的孩子,每天都巴不得一遍遍的数着它们。

  刘小别啃完了最后一根腿,露出一副你高兴就好的表情。

  “你怎么不说话了?”卢瀚文迟疑的转过头,看见背后的人正偷偷摸摸将啃干净了的腿骨放回袋子里,卢瀚文猛地啊了一声,“你给我留一个腿!”他气急败坏的扑向刘小别,刘小别撇了撇嘴用一个拥抱接住了他,接着用嘴碰了碰怀中人的唇角,笑道,“来,给你尝点味。”

  叩。

  叩叩。

  三声不大不小的敲击声。

  结束了一个亲吻的卢瀚文吓了一跳,他敏锐的转过了身,手指扣在腰间的枪口处,他刚想大喊一句来者何人,却连第一个字都没发出就被堵回了嗓子眼里。

  整面弧形的隔离层外,有一个身影,穿着铁灰色的老式太空军军装,怀中抱着一个巨大的礼物盒,像是一般人送玫瑰花式的长方形纸盒,黑色的纸盒外甚至还系着亮紫色的缎带。

  带着礼物的人咧嘴笑了笑,“我可以进来吗。”他清晰地比出口型。

  卢瀚文结巴的开口,“黄……黄少……”

  于是黄少天向前迈了一步,踏进了大厅。

  他将手中比他还高的礼物盒稳稳地放在身侧,整了整自己的军装衣领。

  “带我去见喻文州。”黄少天笑道。

  卢瀚文一时由极度的惊喜转为难言的悲痛,他纠结在两种情绪中,咬着嘴唇,终于开始呜咽。

  “黄少,喻队他……”终究还是刘小别艰难的开口道,“已经,过世了。”

  卢瀚文将头低的很深,似乎是不敢再去看他一眼。

  然而黄少天只是眨了眨眼道,“我知道。”

  接着他解开了身侧礼物盒的蝴蝶结,掀开了它的盒盖,里面并不是一束玫瑰,而是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一副躯体。

  它有着黑色的发,舒展的眉目,和柔和的唇角。

  黄少天望着它,开心的说,“带我去见他,这次,该轮到我把他吻醒了。”

  

  星诞元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冬眠中心。

  喻文州在还未感受到光明的时候已经感到了唇上的湿润。

  于是他微微弯了唇,坦然的接受。

  

  星诞元年。苏醒日。晴。蓝雨基地家属楼。

  白昼终将被黑暗吞噬,而星空永存。

  如你。

 

  (铅笔字迹:也如你。简笔画卡通狮子头。)

 

  End.

 如果有需要的话会写邱非的视角,或者全文详解。

  写完了,终于能有底气的求一次评论。

  求评论(严肃认真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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