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爱是永不止息。

【喻黄】请以战喻

   黄少天的剑前传

   喻文州中心

   古龙风小品文


  热闹的街市,一个小贩手中是一大串鲜红的糖葫芦。

  透明的糖浆,大而红的山楂,在阳光下实在漂亮极了。

  路上来往的人都猜他的生意一定很不错,而然他却只是一言不发的站在街角,从不招呼也从不与人搭话。

  终于有人看见一个小姑娘梳着可爱的发髻,扎着红彤彤的发绳,一蹦三跳的向他走去,脸蛋红的也像是小贩手中的糖葫芦。

  人们想小贩的生意终于来了,因为小姑娘开始细声细气的向他询问价钱,人们想这个不善言辞的年轻人应当很感激他的第一位客人,人们都巴不得想看到小贩将手中最红最大的一串取下来,递在小女孩手上。

  因为这小女孩实在也可爱得很。

  然而那小贩却连头都没抬一下,他似乎是没注意到他的生意到了,也似乎根本没看见自己身边有这么个可爱的小姑娘。

  但他终究开口了,他只说了一句话,一句让所有人都吃惊不已的话,他对那女孩说:“你买不起。”
  一根糖葫芦,不过三文钱,别说这打扮富贵的小姑娘,就是街口卖菜的大爷,也时常买给自己的小孙女吃。

  众人忍不住捧腹而笑。

  “敢问这位小哥,你卖的是金山楂,还是银山楂啊?”有人不怀好意的问。

  而那小贩却始终没有抬头,他像是在数地上的蚂蚁般,似乎除了那三尺二分的青石板,便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他在意。

  

  乌门进来一个年轻人,身穿白袍青衫 ,并不很华丽,但质地精良,剪裁合体,他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而只要看到他那双眸子,任何人都不会觉得他是个坏人,只会觉得世上似乎除了他,便再没有一个好人。

  人人都觉得他是要直登城中最大也最高的敬云阁去的,人们也都希望他去那里,似乎一时间,这城中只有他才配得上去那种地方。

  他不该在这喧闹的集市散步,更不应该注意任何一件零碎。

  因为这集市中没有什么是能配得上他的,他实在是很温润,也很有气度。

  然而他不仅来了这集市,还径直走向了那卖糖葫芦的小贩。

  他看上去绝不是会吃街边小食的人。

  那小贩也绝不是会轻易做生意的人。

  这恰恰是人们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但这年轻人却偏偏走上了前去,他和气的询问了价钱,人们正想叹气,却见那小贩抬头看了年轻人一眼,似乎欲言又止。

  “你买不起的。”他说。

  “只要这是一件商品,它总会有价钱。”年轻人笑着道,“只要它有着价钱,那我总是买得起的。”
  如果别人说这话,似乎总会显得太过张狂,而这年轻人开口,人们却巴不得他只说这样的话,因为这些话实在很适合他。

  “你准备出多少钱。”小贩道。

  “你要的价钱。”年轻人回答,

  这不得不说是一个聪明的答案,让卖者定价,你总能讨得到便宜。

  “只要我要你便肯给?”小贩又道。

  “只要我给得起。”年轻人道。

  众人都觉得他不过是在玩笑,因为这糖葫芦总贵不过那个价钱,而这年轻人看起来又总是给得起的一方。

  “那这价钱便给你给公道。”小贩略微合眼,“一千三百两金,两千八百两银,一百九十三文。”

  整个街市似乎都安静了下去,这个价钱不能算是公道,甚至称不上是狮子大开口,这简直就是一个不可能的数字。

  人们想那年轻人一定会一走了之或者气的跳脚。

  但那年轻人却只是笑了笑,接着便开始从衣中拿出票据,人们看见他先是拿出了一张一千两金票和三张一百两金票,再然后是两张一千两银票和八张一百两银票。

  最后他将钱袋打开,从里面倒出所有的铜钱,他一枚枚数了数,刚好一百九十三枚。

  然后他将票据对折,放入了钱袋,单手递向小贩。

  “给你。”

  小贩终于不再低头,他抬起头目光直逼年轻人含笑的双眸。

  “你买得起?”他重复了一遍,但这个答案应当是显而易见。

  “买得起。”年轻人笑道。

  事已至此,木已成舟,小贩接过了钱袋,接着取下了最大最红的一串递了过去。

  但他仅仅是递着,他似乎还在等那年轻人做最后的决定,等着他伸手来接。年轻人抬手向前。

  那双手看起来很无力,看上去不过只是一双读书人的手。

  而那小贩的手却令人倒吸口凉气,指节粗大,手掌粗糙,那是一双干农活的手,但又有不同,可有什么不同,众人一时也说不出口。

  两人的手在空中隔了几寸的位置戛然而止。

  人们猛然发现那手有什么不同,他们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他们都很稳,实在是很稳。

  一只素白的蝴蝶循着糖葫芦的香甜而来,在空中振翅而落,正落在年轻人的指尖,突然间小贩双眉微皱,他叹了口气,将糖葫芦向前递了两寸,一时间似乎春风化雪。

  年轻人眉眼微弯,笑着行了个礼,蝴蝶重新飞起,飞过年轻人的青衫肩头。

  没人能说清在那片刻发生了什么,或许只有那只蝴蝶知道,年轻人的手指微曲,像是要接过,但却同时封死了小贩所有的起势,令他无路可进,但与此同时年轻人又留给了他一条退路,像是已看穿了他所有想法。

  于是小贩只能收回手,恭敬地将那价值千金的货物递送给它的主人。

  年轻人单手接过了糖葫芦,一切似乎都开始回归了人们心中所想的那样,小贩开始叫卖三文一串,而那年轻人向京城方向而去,怕也是去那敬云阁。

  

  喻文州的心情很不错,是真的不错。

  他花去了一大笔钱财,这笔钱对于谁来说都不会是个小数目。

  而他并不觉得可惜,相反,他觉得这买卖真是公道极了。

  毕竟一个人在无论如何都想得到某样东西的时候,那么怎样的价钱都是公道极了。

  喻文州张口咬下糖葫芦顶上最大的一颗,甜的像蜜,又酸的令人冒汗。

  这小贩的手艺也实在好极了,喻文州很满意。

  

  糖葫芦八颗一串,喻文州吃的不快,他花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把它们吃完,但他吃的很细,很干净,这是应该的,人人得到他们所喜欢的东西时,总会忍不住慢慢享受。

  吃完后竹做的杆露了出来,不过几寸长,针尖一样细,喻文州抬手将它举向了空中,皓日当空,阳光亮的很。

  但喻文州手中却没有出现竹签的影子,但却出现了几行字。

  喻文州望着从杆中透出的字眼,没有人会想到,那小贩粗壮的双手居然也能雕刻出这样精细的纹路。

  当然,这世上多得是人们想不到的事,若是事事人们都能想到,那活着大概也就没有什么意趣了。

  喻文州也没能想到那竹签上刻的居然是那样的地址。

  那地方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恰巧就是他方才路过的一片竹林。

  但他现在却不能去,因为那竹签上写到时间是三天后。

  也许有人会觉得他应当现在就赶过去,在附近等候,毕竟未雨绸缪,等待总比错过好得多。

  但喻文州却没有停下脚步,他是个喜爱生活的人,在年幼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生活的不易,因而他现在更知道珍惜,他绝不浪费时间去等待,因为该来的总会来,不来的去了也只是一场空,徒获无感。

  于是他径直走向了京城的一家客栈,客栈外面挑着大红灯笼,喜庆极了,悬梁擦得一尘不染,店面不大,但也足够装得下百八十人。

  喻文州走了进去,他对这个地方很满意,毕竟有的时候你去一家店不能看它的店面,而要看它的悬梁和门槛,悬梁越亮,门槛越低,说明这确实是个好地方。

  店小二也很高兴,因为他看见了喻文州,确切的说是看见了他身上精致的衣料,和腰间盘扣的玉珏。

  这样的人一般都很大方,客栈喜欢招待大方的客人,而这样的客人小费总给的不会少。

  于是店小二迎了上去,他搓了搓手道,“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喻文州笑道。

  “好,我去给客官您开间上房。”小二低眉弓腰道。

  “但我没有银子。”喻文州道。

  “这,这恐怕就……”小二一愣,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来客,他不相信他说的话,但他实在不像是会撒谎的人。

  这时候喻文州就不再是什么好人了,在店小二眼里,他简直就是这世上第一大坏人。

  一个女人走了过来,她穿着一身素裙,绣着三朵海棠,挽着宽松的发髻,她长得不算美艳,但这客栈里所有男人的眼睛却都跟在她的身上,一个女人若是能吸引大多数男人的目光,那她就算不算好看,也足够有韵味。

  她走近喻文州的身边,目光在他身上静静转了转。

  “店家。”喻文州和气道。

  女人突然噗嗤笑了起来,这让她看上去又好看了三分。

  “你怎知道我不是老板娘。”她开了口,声音清脆而不娇媚,她眯着凤眼笑吟吟道。

  “谁说好看的女人就不能做店家的。”喻文州也笑道,“难道有谁规定了只有男人才可以开客栈?”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女店家笑道,她现在心情相当好,“给他开间上房。”

  “这,老板,他没有银子。”店小二小声提醒道。

  “他知道的这么多,你还怕他欠我们这点钱吗?”女人眼都没抬,却又冲喻文州绽开一个笑,她的笑就像开在酒窝里,让人不得不醉,“更何况他总会送来的。”

  于是喻文州就住了下来,不光住,当晚他就下楼来点了一盘白斩鸡,和一小壶酒。

  但他却只吃鸡,并不喝酒。

  鸡已经下去了大半,酒却还丝毫未动。很多人并不喜欢管闲事,但喜欢管闲事的人总还是多的。

  旁桌的人忍不住问他道:“兄弟,你这酒怎么不喝啊?这儿的酒可是一绝,你要是不能喝,干脆给我们得了。”

  喻文州夹了一筷的鸡肉,慢慢放进口中,才道:“既然是一绝,那更要等共饮的人来喝。”

  “哦,原来是已经佳人有约。”旁桌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非也。”喻文州缓缓的笑,“我看那边的公子就不错,可否一叙?”

  人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角落里的一个身影,那身影带着兜帽,背对着众人,看不清面容,但能看得出他身材瘦小,老江湖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女人。

  但喻文州却叫他公子,喻文州绝对不像是个眼花的人,相反,他眼含笑意,却又明眸秋毫。

  那么他为何要故意说错?难道是他的眼力已不比从前,还是有什么东西阻碍了他?

  确实有东西阻碍了他,也堵住了所有老江湖准备说话的嘴。

  老板走近了喻文州的桌旁,不光走近了,她还坐了下来,而且还开了口,“我陪你喝酒如何?”

  这下大家早已忘了角落里的女人,再怎么样她也不过是个裹在长袍兜帽里的女人。

  “请。”喻文州像是也忘了刚才的邀请,他斟了两杯酒,递给老板一杯。

  接着他举了举杯,先干为敬。

  老板也毫不含糊,也陪了下去。

  直到店面打烊,两人桌旁已经摆满了空酒罐,喻文州的鸡没有吃完,一个人若是喝了过多的酒,这时候就是山珍海味他也吃不下去。

  但两人却吃完了三大盘花生米,和两盘卤肉,喝酒的时候,总还是要就些东西的。

  喻文州的手依然很稳,眸底还没有醉意。

  但这时候已经有人坐不下去,角落里的那位唯一的客人终于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近老板身边,一边托住了她的肩,一边抢过了她手中的酒盏道,“阿姊,你醉了。”这果然是个女人,声音比老板还多了几分娇美。

   你瞧,有时候就是这样,旁观者总比局中人坐不住。

  “我没醉。”老板摇晃着头,醉酒的女人总是比没醉的女人可爱得多,喻文州也忍不住微微弯了唇。她已经醉了,只有醉的人才会说自己没醉,如果她真的没醉,别人就不会说她醉了。

   “你这么晚还不回宫,不会有事吗?”喻文州突然道。

  客栈内突然安静了下来,老板的酒似乎也醒了大半,她重新坐直了身子,握住了搭在她肩头的手。

  “你知道她是谁?”老板道。

  她果然没醉,一个敢于陪酒的女人酒量总是大些的,更何况有时候装醉的人比醉了的人更加逼真。

  “身上没钱还敢来住店的人,知道的总还是多些。”喻文州淡淡道。

  “……你难道就是百晓生?”老板突然站起了身,她睁大了眼睛。

  喻文州没答话,因为他知道有时候不答话就是最好的回答,毕竟当一个女人认定你是什么的时候,她多半是不会改的。

  她身边的女人也摘下了兜帽,里面露出一张脸,一张和老板有几分相似的脸,但却更华贵,她不拭脂粉,但额心的花钿却已价值连城。

  喻文州抬了抬眉梢,他着实也有些惊讶,因为他见过这张脸,他曾想过这应该是个有趣的人,毕竟能从宫里偷跑出来的女人一般都很有趣,但他却没想到会是这个女人。

  “景王妃。”喻文州起身施了一礼,他是江湖人,他原本是见到皇帝也不会施礼的人,但现在他面前不是皇帝,只是一个女人。

  “你们俩是姊妹?”喻文州道。

  “怎么,谁规定了王侯贵族的妻子,就不能和客栈老板是姐妹?”老板笑骂道。

  “失礼了。”喻文州只道。

  “你若真是百晓生,那我,我倒有些事情想问你。”景王妃咬了咬下唇,轻声道。

  “请讲。”喻文州道,他放了手边空了的酒壶,又冲老板笑道,“不如再来二两,王妃这番话,说的时间可能会久一些。”

  一夜过后,喻文州又多了一个朋友,他的朋友总是很多,因为普天之下没有人不想和好人交朋友。

 

  鸡鸣三声。喻文州起了个大早,他没什么宿醉后的感觉,也许是因为他朋友的解酒散很有用。

  他不得不醉,有时候在听了一些事情之后,你巴不得醉的比谁都快。

  老板已经将早饭放在了他的桌上,喻文州吃了三个小笼包,两条鸡肉,喝了一碗豆浆。

  他决定出门去转转,离约定的日期还有两天,他要保持自己在最佳的状态。

  而最佳的状态,就是在喧闹的京城里,拥挤的人群之间,也能分辨出樵夫刚才去砍了什么木材,或是茶馆喝茶的旅人从何地归来。

  喻文州已经看出了茶馆西北角的年轻人刚从大漠归来,他身上裹着的披风已经被风沙磨损,但他整个人却像是被风沙磨砺的更加锐利,他不光没有露出一丝疲态,反而还总跟同桌的一行人喜笑颜开。

  他皮肤被日晒成了棕色,但从衣袖里露出的手臂还是白皙的,甚至比喻文州见过的所有女人还要光滑细腻。

   他看上去不光喝了茶还喝了酒,又从隔壁要了三盘粉蒸肉,似乎是把这茶馆当成了饭店。

  他吃的热闹,喻文州也感到热闹,他觉得这个人看上去很有意思,他很想仔细打量打量他,但喻文州总归还是个有礼的人,于是他不过是在小二提了长嘴茶壶来斟茶的间隙,看了他三眼。

  第一眼他知道他从大漠归来。

  第二眼他知道他不过是个少年,眉间英气勃发。

  第三眼他看见他腰间露出了一柄桃木剑,手持的地方光滑。

  喻文州已经喝饱了茶,也看够了人,正准备离开,突然正门处传来一声惊呼,他再抬头看去,一柄雕花的小剑从正门飞入,正射向那少年的头顶,而那人似乎根本未察觉,他的筷子依然在夹着肉往嘴里送,但只一个刹那,少年人拔剑在空中凌空三折,那枚小剑剑尾的红绸已经扎在了他的剑尖。

  少年将小剑放在鼻端闻了闻,咧嘴一笑,“沐橙姑娘,别来无恙。”

  门前传来咯咯的笑声,一个姑娘的声音道,“你回来可给我带了什么宝贝没有?”

  “你说呢?”少年将手中小剑拍在一旁的空位,“过来坐,陪我喝两杯酒我就告诉你。”

  “我不喝酒,喝茶倒还可以。”一抹红裳的身影走进了店里,众人的眼睛都直了,辛亏这里是茶馆,若是酒馆,那大醉不醒的人可是要扼腕叹息。

  女人穿红衣总会显得有些俗气,但这姑娘红衣贴身,腕间还缠了护手,脚穿一双黑牛皮的小靴,却是飒爽得很。

  她的眼睛又黑又亮,眼睛漂亮的女人,身上其他部位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但喻文州已准备走了,他叫来了跑堂,道:“给那边二位送一壶寿眉。”

  所有人都知道是哪二位,于是跑堂领了钱手脚麻利的去了。

  喻文州怎么会突然有了钱?他交了新朋友,当然也就有了钱。所以有时候,交朋友真的是一件好事情。

  但喻文州终究是没忍住看了第四眼的,他在少年拔剑的刹那,看见那剑身上刻了三个字,三个很漂亮的字:黄少天。

  

  当晚的客栈很平常,没有带兜帽的女人,因而也就没了陪酒的老板。

  喻文州也就吃完了一整盘白斩鸡。

  这家白斩鸡的味道很好,让喻文州在很多年之后还是难以忘记。

  

  第三天喻文州自然的醒了过来,他没有听鸡叫,但也只平时晚了半个时辰。

  在办最重要的事时,他总想以自己最舒服,最清醒的状态去应对。

  他因为这样的状态已占过很多便宜。

  他沐浴后吃了顿饭,就径直出了京城,走向他来时那片竹林,这个季节竹林长得很好,下了小雨后青葱翠绿,让喻文州一时想起蓝雨山庄。

  竹林中央有一大块青石板,青石板上刻着一行字,但历经风霜后已经看不清,斑斑驳驳,任后人揣测。

  喻文州站在青石板前,听鸟雀叽叽喳喳穿过竹叶的声音,和一个人走来的脚步。

  那个人没有用轻功,他只是随意的走着,但他走的每一下,脚下踩碎的枯枝落叶都发出的一样的响声。

  这说明他走的很稳,也很轻松,他看起来也不像是有什么大事,而只是饭后自在的散散步。

  不过没有人会平白无故的来这里,那么来这里的人,一定就是喻文州要等的那一个。

  喻文州拱了手,笑道,“叶前辈。”

  有人撑着伞从竹林中走了出来,又像是没有走出来,他的白衫上仿佛正是一整个竹林。

  叶修着了云纹白衫,底衬几条墨枝竹叶,举着把油纸伞。

  但现在并没有下雨,阳光也不炽热,他为何还要打伞?难道这世上真有见不得阳光的人,还是这伞有什么蹊跷?

  还是他就是希望喻文州这样想?

  无论什么,他至少已经达到了一半的目的。

  叶修道:“你就是那个百晓生?”

  喻文州道,“不错。”

  叶修道:“你既已百晓,又为何要来找我?”

  喻文州道:“因为我要找一个人。”

  叶修道:“你找的莫非是我?”

  喻文州道:“不是。”

  叶修弯了唇道:“那既然不是我,又与我何干。”

  喻文州道:“只因这普天之下只有叶前辈知道他在哪里。”

  叶修道:“谁?”

  喻文州抿了抿下唇道:“魏琛。”

  叶修道:“你为何要找他。”

  喻文州突然抬了眼眸,他看向叶修,道:“找他偿命。”

  叶修哑然道:“偿谁的命?”

  喻文州道:“偿该偿的人的命。”

  叶修道:“如果我说不知呢?”

  喻文州顿了顿,他垂眸理了理衣袖,再抬头,手中已不知何时多了两把模样精巧的铁笔。

  喻文州轻声道:“那么就请前辈赐教。”

  叶修沉默了片刻,终于道:“百鬼判官,一名蚩尤二名商纣,没想到真的在你手里。”

  “听说这两只笔的主人出手总是很慢,但永远都不会失手。”他继续道,“蚩尤打七十二活穴,商纣打三十六死穴。”

  喻文州没有说话,但他的指节已经攥了起来,他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因为他慢,所以几乎他跟所有人切磋时他都只有一次机会。

  但他还从未输过。

  叶修转了转手中的纸伞,居然将伞收了起来,“我不和你打。”

  “前辈可是看不起在下行动迟缓,不屑于赐教。”喻文州淡淡道。

  “你若是觉得自己慢,那你便是真的慢了。”叶修笑笑道,“但你还从未输过,那就说明你在心中并不认为自己慢。”

  “所以我不和你打,并不是因为轻视你,反而是因为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将你想知道的事告诉你。”叶修道。

  “前辈既已知晓,为何不能告知在下。”喻文州动容道。

  “你可看见了那块青石板上的字?”叶修突然道。

  “看清了,又看不清。”喻文州道。

  “你看清了可是因为你看不清它刻了什么。”叶修道。

  “是。”

  “那上面其实只刻了四个字,叫追悔莫及。”

  “既然已经看不清,前辈又是如何知道?”喻文州道。

  “那是因为我曾看见有人将这四个字刻了上去,又毁掉了这四个字。”叶修道。

  “既然已经刻上,为何又要毁掉?”喻文州问道。

  “因为追悔莫及。”叶修淡道。

  喻文州抿了唇,手腕一翻,判官笔就已没了痕迹。

  他又成了世上最温润,最有气度的好人。

  喻文州微笑道,“谢前辈赐教。”

  “你不去深究已经算是给了我最大的面子,我欠你一次。”叶修道,“如若你今后有事,我必然应你所许。”

  “那就先多谢叶前辈。”喻文州道。

  

  叶修撑着伞来,又撑着伞去了。

  喻文州也走出了竹林。

  他花了那么多钱,却只说了不到一炷香的话,但这些话却让他感到酣畅淋漓。

  他觉得这钱花的很值,因为这世上还有那么多值得享受的事,就像那个从大漠归来的少年,他应当上前和他攀谈几杯,因为他看上去实在有趣极了。

  喻文州从来的集市回去,在集市上他买了一串三文的糖葫芦,觉得像蜜一样的甜。

   END.


  相关故事请看魏方《暮雪白头》  。

  当然,这个故事还在写(

  很抱歉拖了这么久的前传,如果不是这次的无料也很难狠下心大修,顺便一提无料还有些在印刷中,还剩四本,带流苏!如果有想要的妹子可以联系这里 @明轩辰文 

  


©浪荡乾坤。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