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爱是永不止息。

【喻黄】床下有人

床下有人[蜜里调油]

 

在明知道家中无人的时候,人会自言自语。

但为什么仍要大声说话。

你在说给谁听呢。

 

喻文州收拾家当搬进这间屋子的时候不经意瞥见邻居花花夫夫看他的表情有点奇怪。

  他知道为什么,不过却懒得解释。他现在只感慨这屋子房租实在亲民,低到他打一份小工便可以付得起,还能每天吃上不同口味泡面。

  当然了,这不是什么好值得炫耀的事,喻文州也在努力改变现状,从他刚坐在沙发上便翻开了报纸上的求职专栏研读便可以看得出来。

  喻文州细读了五分钟,觉得脖颈有些僵硬,他向背后靠了靠,就感到身下咔嚓一声,屁股下面的沙发垮下去一块,他连忙起身伸手去抓一旁的沙发扶手结果也听到清脆的咔嚓声响。

他终于是失去平衡,摔在了茶几前。捏着手中的报纸长叹一声,喻文州拍拍身上的灰起身。

幸好,这屋子唯一健在的家具大概就是那张高脚铁架床了,喻文州将所有东西都收拾妥当,草草吃了碗面洗了澡就准备睡觉,有了前两次的惨痛经历后喻文州上床后身都不敢翻,平躺了一刻钟后感觉没有什么事发生,才放心的睡了过去。

半夜喻文州口干醒来,伸手去摸床头的开关,一摸空后才发觉自己已经不是在原来那栋房子,只能摸黑下床去倒杯水。

老旧的铁框窗户外是如墨的夜,几颗星星奄奄一息的发着光。街角没有路灯,这腊月的夜,家家户户都睡得幸福而安详。

这一下床不要紧,喻文州的脚刚挨到地,突然就觉得脚腕一阵冰凉,就像是一只手,缓缓覆上了他的脚踝。

喻文州没敢动,他觉得这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那对夫夫看他的眼神当然应该奇怪,因为他租的可是这方圆几百里出了名的一间鬼寓,嗯,一栋公寓大楼上的一间房子,毕竟这时过境迁的,连闹鬼都从气派的大宅可怜兮兮的缩成了千百万个骨灰盒房中的一个。

但喻文州没想过这鬼会来的这么快,他慢慢低头将视线移动到自己的脚腕处,那里果然是有一只手,但却指甲整齐骨节分明,借着月光看去白里透红,意外的漂亮得很。

喻文州想这应该不是个女鬼,因为女鬼向来都是有着五寸长的指甲,好像有了这东西她们就能战无不胜,可惜到头来也就只能用用瞪眼神功。

毕竟,建国后不许成精,不然鬼大概也不想这么弱鸡。

喻文州有点走神,没人能在知道自己床下有人并且自己脚腕还在他人手中的时候走神,但喻文州确实走神了。

直到他被一声奇怪的笑声唤回了神。

“哈哈。”

喻文州听见一声笑从床下传了出来,不是电影电视上那种沙哑干枯的,这笑声甚至带着一种阳光的活力。

但它平白无故的从自己的床下传了出来,这么想想喻文州感觉还真是有点渗人。

“误入此地的朋友啊,你还有什么遗言可说?”那声音继续道,说了一个通俗的鬼片开场白,连喻文州都觉得有些耳熟。

“惊霜寒雀,抱树无温;吊月秋虫,偎栏自热。知我者,其在青林黑塞间乎。”喻文州道。

“……啊?”估计是没听过这样的遗言,那个声音似乎有点蒙圈。

“怎么,没读过聊斋?”喻文州道。

“字数太多,还是文言文,看不下去。”那声音倒也诚实。

“聊斋都没读过,怎么学你的老前辈们骗人?”喻文州弯唇道。

“你怎么不害怕?”那声音道。

“我应该怎么害怕?”喻文州道。

“你应该尖叫着满屋子乱跑然后光着身子就跑出房外去,在冰天雪地的大街上冻一整夜,然后第二天早上拎包走人。”那声音回答。

“你是和房东商量好了吗,用这样的手端敲诈房客,这样就可以早点迎来下一位租客?”喻文州道。

“当然不是!”那声音带了点气急败坏的味道,“我要是和他约好了他也就不会在给你钥匙的时候手抖的像老年痴呆了一样。”

“那你为了什么?”喻文州问道。

“好玩儿。”那声音闷声闷气。

“你先出来。”喻文州觉得他简直对这只鬼无话可说。

“我不出来。”那声音咬了咬牙道。

“你出来。”喻文州道。

“我不出来!”那声音怒道。

“你到底出不出来?”喻文州又问道。

“我不。凭什么你说出来我就要出来。”那声音恶狠狠地哼道。

“那算了,你把手收回去,我现在要去倒杯水喝。”喻文州道。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喻文州感到自己的脚腕一松。他觉得这只鬼有点可爱,要是他以前遇到的所有鬼都像这只一样,那他也就不至于被蓝雨驱鬼团因为手脚不利而扫地出门了。

哦忘了说,喻文州是个驱鬼师,至少曾经是个驱鬼师。因为在驱鬼训练营中表现不利,被一当家的魏大爷给丢了出来历练,哪怕二当家的方二爷替他说尽了求情的话也未能让他幸免。

但喻文州觉得此事定有隐情,因为三个月前的一天傍晚他陪着魏大爷下了三盘棋,还喝了点小酒,魏大爷输了两局半,正在最后的关头时魏大爷持子斟酌,一扭头看见方二爷正在院子里指导后辈练习,魏大爷忽然打了个酒嗝悠悠的吐出一句,“你别说,你们二爷还真的有点儿好看。”

喻文州登时就觉得自己误入了什么不该误入的门派境地,心里咯噔一下,手头白棋落了差行,于是魏大爷时来运转风水轮流起死回生赢了剩下半局。

接着三天后他就沦落到了流浪街头的境地。

入了冬的街头冷风嗖嗖,喻文州站在街边感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唉。

“我叫黄少天。”喻文州倒了杯水喝完重新回到床上时,那声音突然说,带了点不能独享屋子的别扭语气。

“喻文州,以后就是室友了。”喻文州回道,接着那声音就什么也没说过,喻文州想他可能是生气了。

哦,生闷气的鬼,真可爱。他想。

 

日子直到腊月廿八,都安然无事,喻文州都几乎快忘了自己床下还有名叫黄少天的家鬼。除了半夜偶尔能听到床下传来几声莫名的梦话和吧嗒口水的声音。

还有自己偶尔做饭一转身就消失不见的肉菜。

 

喻文州腊月廿九晚上从外面回家,一拉开屋门发现屋里变了个样。家具全部换新,新铺的实木地板看上去打了蜡一样的光滑,四十七寸的壁挂式液晶电视里面正播放着喜庆的过大年。

他向前一步,沙发上突然凭空蹦出了一个短手短脚的猴型抱枕,砰地一声落在沙发垫上,显得蓬松而柔软。

喻文州觉得自己开门的方式可能不太对,因为这里现在除了不太像个出租屋以外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名叫“快夸我“的激动信息。

“很好看。”喻文州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也很喜庆。”

他的目光在那只火红色的猴抱枕上难以移开。

“不过你们家鬼什么时候也学了这能力了。”喻文州有点疑惑,他伸手揉了揉那个抱枕,感到了分外的实成,“会不会突然变回原形?”

“原型你妹啊!”黄少天的声音突然从抱枕中传了出来,喻文州没有心理准备被吓得不轻。

“而且谁跟你说我是家鬼了?!我可是货真价实的灶神。”抱枕猴的嘴巴一开一合,玻璃球眼珠冲喻文州露出了一个不屑的眼神,“这不是大过年的吗,我换个喜庆点的配置不行啊?!”

哦,原来这小鬼居然还是个灶神,喻文州想起第一晚上的遭遇感慨,真是神会玩

“那就先谢过灶神爷,保佑我新的一年平平安安。”喻文州顺口一说,弯腰从塑料袋中摸出几把菜和一带挂面走向厨房,准备晚饭。

“喂,你大过年的就吃这个?”抱枕猴从沙发上跳在地上,一摇一摆的冲他走过来。

“平民百姓,不求富贵。”喻文州手起刀落,咔咔几下将青菜码的整整齐齐一溜摆在案头,又转身从冰箱拿了两个鸡蛋打在碗里。

筷起筷落,蛋黄很快便被打散在了蛋清里。

抱枕猴在一旁站了会道,“你知不知道平常人家是怎么祭灶神的?”

“不知道。”喻文州诚实道。

“都要用大鱼大肉,还要准备纸车马,还有各种各样的糖,栗子糕,桂花酥……”黄少天吸溜了一声。

喻文州放下了手中正切的番茄想了想,从裤子口袋摸出一条炫迈递了过去,放在抱枕猴的手上道,“凑合一下?”接着又回去切他的番茄。

抱枕猴或者说黄少天在一旁捏着口香糖呆呆站了几秒,愤然将炫迈扔在了递上还踩了几脚,“我才不吃!”小灶神大声嚷嚷,“我要吃年夜饭!”

“嘘。”喻文州被吵得耳根发疼,“我下面给你吃,一会就好。”

可怜一向淳朴善良的小灶神刹那间就红了脸,幸好在大红色的抱枕猴身上才没有暴露。

番茄鸡蛋面很快就上了桌,抱枕猴有些艰难的爬着椅子,喻文州原本好心劝他可以在桌下吃,但拗不过小灶神突如其来的自尊心。

“你才在桌下吃!你全家都在桌下吃!!我又不是条小狗我凭什么要在桌下吃?!”黄少天怒气冲冲的往椅子上爬。

“那我抱你上去?”喻文州想再不吃这面就凉了。

黄少天挣扎了两下,最终还是妥协了,被喻文州单手提起来放在了椅子上。

然而又是一个新的难题,抱枕猴伸了伸手,指尖刚好能碰到桌沿。

一人一猴大眼瞪小眼。

“不然少天你,换个东西附身?”喻文州提议。

“我不!猴年我就要用猴抱枕,这样才喜庆。”抱枕猴呲牙咧嘴的拒绝。

“那我把你放到桌上?”喻文州再问。

“我不!那样成何体统!”抱枕猴再次拒绝。

原来这还是个守旧的小灶神,喻文州叹了口气道,“那我喂你吧,再不吃就凉了。”

小灶神踌躇了一下,接受了。

当抱枕猴摸着肚子打了个饱嗝舒舒服服的靠着椅背坐下时,喻文州端起自己面前已经凉透了的面默默地吃。

“凉啦?给你热一热吧。”有点过意不去的,抱枕猴打了个响指,喻文州手里的面重新热气腾腾了起来。

不错,省的买微波炉了。喻文州吃了一口面,带点愉悦的想。

收拾了碗筷喻文州刚拧开水捞起袖子准备洗,就听身后抱枕猴又打了个响指,碗筷登时就干干净净像新买的一样。

“真方便。”喻文州真诚的赞叹。

“那是。”抱枕猴骄傲的叉腰,“怎么说也是灶神。”

 

晚上一人一猴挤在沙发上看春晚,喻文州偶尔忘了就顺手把抱枕往自己的身上抱,弄的小灶神咋咋呼呼。

看样子小灶神很喜欢看小品,尤其是夹着一堆猴子上来的那个小品,黄少天叽叽喳喳的像是在和那排猴子对话,什么你觉得这个小品不搞笑?我觉得也是!你们觉得是不是这个人,贼眉鼠眼的一看就是啊!哎不是?那就是下面这个女的了狐狸精的脸肯定是她哈哈哈哈……

喻文州觉得自己仿佛是在看猴年大戏猴魔乱舞。

看完了春晚后喻文州在难忘今宵的尾音中打开了电脑,调出一份文档,活动了活动手指。

“什么?!你居然还要加班?!”抱枕猴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张大了嘴巴。

“编辑打电话过来催更,我手速慢,只能打打时间差。”喻文州轻叹了口气。

“我以为你没有工作。”小灶神幽幽的说。

“那我用什么付房租。”喻文州鼠标不停,点开了一个界面先把预存的几篇稿子发了出去,在结尾补了个新年快乐。

“哦!你也看这个啊!就是这个最近三个月特别火的神鬼文大家都在猜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太太突然开了小号跑出来尤其是驱鬼的那几段啊哈哈哈笑死我了!”凑过来扒着屏幕看的抱枕猴突然眼睛一亮,死命的从喻文州胸前钻了出来激动地嚷嚷,“我已经追了很久了,这个太太写的细节就跟真的一样!刚开始我还在想是哪个阴间的叛徒挖的坑但后来觉得不是毕竟我们那儿哪有这种什么大当家二当家之恋和……”

黄少天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噤了声,喻文州动了动鼠标,最小化了文章发布预览界面,额上滚下一小滴汗。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第一夜黄少天说的话那么耳熟,因为那本就是他小说中男女主相见的第一句台词。

 

“被驱鬼团赶了出来,只好连载小说赚点稿费养家糊口。”喻文州寡淡的解释。

“承蒙少天喜爱。”顿了顿,喻文州补上一句。

于是除夕夜或者说是新年第一天的凌晨小灶神都没有说话,抱枕猴木呆呆的坐在沙发边看样子已经没有了附身。

喻文州只好一个人加班到深夜。

上了床后喻文州平躺了会,窗外烟花不断,其实也让人没什么睡意,他伸出手,敲了敲床板。

“少天,你还在下面吗?”喻文州道。

“干嘛?”半响,下面传来一句闷声闷气的声音。

“我在想,现在让女主死,会不会太早了一些。”喻文州道。

“?!你想干什么?!你全文就靠那个炸毛傲娇可爱的女主圈粉了你知不知道,你要敢把她写死了我第一个不同意!”小灶神大声表达了自己的disagree.

“哦。”喻文州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你到底想干嘛?”最终还是小灶神沉不住气,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长夜漫漫,身畔寒冷孤寂。”喻文州吟道。

空气安静了一瞬,窗外又一朵烟花灿烂的炸开比出一个粉红的桃心。

接着喻文州感到身侧砰地一声,再一转头枕边就已经多了张红扑扑的脸,喻文州打量着面前有着柔软的金发,束着小神冠还穿着一身红白相间的神服的小灶神,觉得胸腔中有什么东西在砰砰的跳动。

“干嘛?看什么看,再看就让你睡到下面去。”小灶神呲牙咧嘴恶狠狠地说道。

于是喻文州就没再看,他闭了眼睛,探身向前吻了吻面前人的唇,吻得小灶神头晕脑胀说不出话。

 

说给谁听呢?

当然是说给床下人听。

……哦不对,是说给身下人听。

END.

喻文州生快,赶上了!

过年了,送给大家一只猴年喜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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