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爱是永不止息。

【喻黄】芦荟失恋日记

芦荟失恋日记[兄友弟恭/番外]

  我刚把新长出来的芽尖从土里冒出来一个角,就听见一个三十多的男人声音咋咋呼呼过来了,真令人生气,他走近了我的盆,往里看了一眼,接着一个猛子跳起来,拉过还在洗漱的另一个,冲他嚷道,“文州!!快快快来看!你的芦荟!你的芦荟终于发芽了!昨天我看还没有,今天突然就发芽了,你说是不是我昨天对它唱的那两句的作用?!”

  我瞧见他的脸,茎里默默翻了个白眼,真想把好不容易长出来的芽给收回去,一辈子住土里算了,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整天就知道嘚啵嘚啵,特别是搬到这地方来以后,得,可算没人认识了,每天就开个小破花店,两人住那么个小屋子也不嫌挤得慌,正闷闷想着,另一个脑袋嘴里还含着牙刷,就这么被提溜了过来,我的芽尖颤抖了一下,犹豫了半天,才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几个月不见了,他还是一副温温和和的神色,瞧见我,唇边露出一点喜色,接着抬手揉了揉身边那人的脑袋,又凑过去说了句什么,结果迎来了那人一个面红耳赤的拳头,两人打闹着走远了。

  看着他俩离开,我才算舒了口气,继续舒舒服服的躺在新施了肥的土壤里,平芦荟而论,这两个人长得都挺好看,对我也都很好,但没办法,在我还是一棵小芦荟的时候,就已经爱上他们其中一个了,准确的说……曾经的暗恋,好吧,可憋屈的是,现在我不光没法逃离跟我暗恋对象和情敌共处一屋的尴尬,甚至还没法拒绝我情敌每天对我的施肥浇水松土聊天,虽然我曾经以死明志过一次,但除了让他对我可怜的根茎变本加厉的照顾之外,根本毫无用处。

  他太能说了,也太傻了,他根本不懂得一棵芦荟的心!我气愤的想。我怎么可能面对一个情敌枝繁叶茂呢!


  那是很多年前了,我刚懵懵懂懂的被栽在一个小花盆里,差不多只有一个手掌大,本来是那花店主人栽了几盆准备留着自己用的,结果一个小孩走进了店里,十一二的年纪,眉清目秀,店主家小姐姐见他眼睛都跟进了星星一样,听他说想要一盆好养活的花,二话不说就把我送给了他,还表示万一不会养,随时可以来她这里问问。

  于是我被他带回了家,这个小男孩是这家的弟弟,我听别人叫他喻文州,他还有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哥哥,叫黄少天,不知道为什么是兄弟却不同姓,毕竟我只是棵芦荟,也搞不懂他们人类这些弯弯绕。

  只知道这哥哥对他很重要的样子,也许这就是人类的亲情吧,我对这点没什么感受,和大多数芦荟一样,我是从我母亲的根茎上被无性繁殖培养出来的,虽然偶尔也曾做梦梦见我还在土里时,身边也曾有好几个跟我长得挺像的兄弟姐妹,但现在,嗯,花盆还是一个芦荟住舒服呀。

  男孩一开始把我养在他卧室里,因为客厅太大,男孩基本都是一个人在家,晚上他放学回来,自己弄了吃的,天基本就黑了,他会很快的吃完饭,接着收拾完跑回自己卧室,把门扣上,接着舒一口气,拧亮台灯打开书包认认真真开始写作业,等写累了,或者睡觉前,他就会把我从窗台上拿下去,跟我说说话。

  他还小的时候,话是稍微多一些的,但内容不会太丰富,通常是告诉我今天在班上发生了什么,老师是不是表扬了他,他有没有再犯以前的错误,有人再说他坏话时,他用了几分力气当做那人不存在,他给爸爸送过饭了,爸爸醒了(通常是不会醒的),剩下的就是他那个不着家的哥哥,大概还有多少天回来。

  这个哥哥对他影响到底有多大呢,我在他书桌上看到过他写作文,老师布置题目,我最敬佩的人,他就会写我最敬佩的人是我哥哥黄少天,他一个人在外养家,特别辛苦,他工作是看古董,他懂好多好多古董的故事。老师布置我最喜欢的人,他也会写,我最喜欢的人是我的哥哥黄少天,他长着世界上最好看的眼睛,每次回家他都会给我带礼物,他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写那些字眼的时候,他的眼里总是笑眯眯的,简直像是个被老巫婆抓起来喂了药的小孩。

  而每当他在日历上划掉数字,看见离那个画了圈的日子不远,之后的几天都是他最高兴的时候,他会仔仔细细打扫一遍家里,把那学期考了满分的卷子都翻出来展平,叠成一摞,有时还会在睡觉前搂着我吧唧亲一口。

  他的嘴唇软软暖暖的,每次被他亲,我都觉得自己快变红了…哎,这样一个小孩,我怎么会不喜欢他呢。

  等他又长大了一点,上了高中,倒是不怎么怕黑了,但还是习惯把我放在他卧室里,不得不说,人类的小孩长起来磨磨蹭蹭,但变化却挺大,他高了些,眉目更深,唇畔多了些温和的弧度,从细胳膊细腿的小孩子,好像蹭一下就变成了高瘦的少年,他开始很少跟我抱怨班里那些同学,偶尔提到一句,也只是不动声色的笑一笑,似乎只是无奈。

  他的作业是真的很多,我很少能看到他出去和朋友玩儿的时候,每天晚上回家,他都趴在桌上开始写各种卷子和习题册,我偶尔留意过他的作文,大多数都是些议论文,倒是再没看见过写他哥哥,可能,人类的孩子长大了,也会逐渐和亲人分生一些吧?当时我是这么觉得,不过很快就发现我错了。

  他多了点小秘密,偶尔休息的早了,我就会看见他拿出一个深咖色的小本子,写写日记,他的日记是断断续续记的,他写作文的语句不知道比他小时候好了多少倍,可他写日记的时候,写一会,就会停下来想一想,然后才再写几句,我偶尔看到过其中几句,写的是:“今天晴,按时间来看。哥哥应该到了日本,不知道他那里天气如何,希望一切顺利。”,“早上天色很美,轻薄通透,傍晚回来的时候,云却挤成了一堆,哥哥还有几天就回来了,不要下雨。”诸如此类。

  这多简单啊,我都能写出来的句子,天知道他为什么还要思考那么久。

  喔,想起来一件八卦的事情,有一次他打开作业本的时候,一封粉红色画着一连串爱心的信掉了出来,我看见他愣了一下,把它捡了起来,然后拆开摊在桌面上,我几乎快把整个茎叶都伸了出去,差点打翻花盆,才看到那叠粉红的纸上用着非常娟秀的小字,写着:…自三月识君,一见如故,再见倾心,至今难忘…想是明年待到花开时,不知可否比肩共赏?文绉绉的让我废了半天力气才看懂是封情书,这简直真是太为难一棵芦荟了,不过也是,他也到了该谈恋爱的年纪啦,但这么想着我茎里还是有点酸酸涩涩的,叶子也随着蔫头耷脑起来,我看着他先是从勾唇微笑,再到读完后叠好信封,最后托腮对着窗外想了会,又拿了一张纸,看起来是要回信的样子,觉得这事八九不离十成了,我抖抖叶子,头一次希望他哥哥能早些回来,好好打他一顿屁股。

  然而男孩对着那张白纸又笑了笑,提笔写了一行字:惭愧,已有心上人。竟然是回绝了,我目瞪口呆看着他把纸折好,也塞进了那个信封,茎内一时没回过神,只疯狂徘徊着三个自问自答:我刚才好难受看见他回绝居然感觉非常爽快天呐我是不是爱上他了???他有了心上人???(总好过心上芦荟…)他有了心上人我居然不知道??…黄少天你快回来打一顿你弟弟!!他要早恋了!!!

  当然现在想起来,我真是太天真了,太嫩了,我果然内心还只是一棵小芦荟。

  他哥哥当然没听到我内心的祈祷,过了两个月才回来,我在卧室隔着门缝看他们在客厅包饺子,喻文州擀皮,黄少天包,不得不说,包的真丑,果然过了一会喻文州也看不下去了,手把手的教了起来,他把手放在他手背上,带着他手指仔仔细细的包了一个,才算把他哥惨不忍睹的技术斧正了一些,不过好景不长,包了几个后黄少天心显然就不在做饭上了,他三心二意看着电视,然后突然出手,在喻文州鼻梁上画了一道面粉,吓得喻文州手一抖,把擀面杖砸在了腕上,黄少天赶紧抓过他手腕吹了一吹,两人哎呦哎呦一会,又嘻嘻哈哈起来,合着电视里跳跃的音乐像两只快乐的兔子在沙发上蹦哒。

  这时候喻文州就会很像个正常的高中生了,他几乎是把一整个青春都见缝插针的活在他哥哥回来的那几天,下课后会去打球,等着一头大汗淋漓的时候黄少天去球场找他,偶尔俩人起了兴致还会一对一打一会(我猜的!),然后一起满头汗的回来。

  似乎平日里那个温和沉默的,与所有人都隔了一层疏离的那个少年,瞬间就回归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欢快,自在与青涩,但又与小时候那种从骨子里迸出的喜形于色不同,只有着些微的恰到好处的贴心,让人不感觉多也不会觉得冷漠,给所有人都一个相同的错觉,仿佛这个半大的孩子平日里也都是这么过来的。

这种状态会一直持续到黄少天非常心大而坦然的继续消失的那一天,随着他砰一声关上的屋门,那个十六的少年眨眼就从喻文州的骨子里被抽走了,他会先反扣房门,走到阳台角落默默地看着黄少天走远,和同事勾肩搭背,上车,消失不见。

接着他会走进卧室里来,把我身边的小台历取下来,用笔重新勾上另一个数字。

我真想伸了叶子抱抱他,因为那时候他的表情看上去敏感而易碎,处于一种“欲语泪先流”,和“这没什么大不了”之间,眼眶微红,但脊梁挺得笔直,让人从他身上情不自禁嗅出点成年的味道。


再过几年,他真的越来越像个大人了,不光是外表还是心理,我的盆也换了一个更大些的,白色搪瓷,有棕色和黄色菱形的小花纹,我觉得很好看。

他高中毕了业,开始每周回来一次,穿着身警员的训练服,没过两周皮肤就被晒得黝黑,声音大概是口号喊得多了,比刚过变声期那段时间还要沙哑低沉,像含多了风沙和卷烟,我真怕他会变不回去了。

那段时间他和他哥哥通第一次电话的时候,我听见他笑着跟那边确认了三遍他是喻文州,接着那边爆发出一阵哀嚎,说弟弟啊你可上点心吧,不然到时候哥回家看见家里就剩一公鸭嗓的卤蛋了……我笑折了三枝叶子,太丢人了,暂且不表。

幸好又过了一年多,他的肤色渐渐又白了回去,停留在一个恰到好处的麦色,嗓音也柔软了不少,但再也听不出那股男孩气了,训练给他换上了一身男人的衣服,磨砺了他的眉骨与下颚,让该坚硬的地方一点不弯曲,也让人觉得他和过去的那个小男孩相似却遥不可及。

他有时冲完凉后会赤裸着上身出来,肩胛到腰际都结实而匀称,他会哼着某首莫名的歌,一边用手梳理正留的半长不短的发,唇角勾笑,走进自己卧室,随手再摸出高中时那个小破本子写几笔,大多是单纯的日记,记记训练里插科打诨,总结一天琐事之类,但有次我看见他写了几句不知所云的东西,像是什么:我在过往与未过之间徘徊,一半是皮囊肉骨,一半是浅酌低吟。唔……有点(基本)看不懂,人类的小孩真是越大越摸不透了。

除此之外他还有另外一个笔记,记着一些训练方式,排兵布阵什么的,老实说,我觉得那个笔记厚度基本可以与我的半个花盆相当了,他一打开那东西,我就觉得面前一道圣光闪过,只想闭眼睡觉(喂!)。

但即便这样,我还是越来越喜欢他了。每当晚上他躺下的时候,光从他的耳畔溜过鼻梁,再到睡着时总是微微抿着的薄唇,总能让我想起深埋血脉中来自大漠黄沙中最深而冷的一眼泉,清澈而凌冽。

独自存在,又仿佛无所不能。

要说什么是他唯一没变的,就是当黄少天风尘仆仆回来后,他那股由衷的欢喜,头发丝连着指尖都在跳跃,却要偏偏压抑着只露出冰山一角,或者说,他现在是不经意的隐忍着,毕竟他大概也不知道那股欢悦到第来自何方。

因为有一次他半夜猛然醒来,我还迷迷糊糊着,看见他一把掀开了自己被子,接着卷了床单,对着怀中那堆东西微微愣了一会,然后抱着去洗了,我还听见他冲了个澡,再回到卧室的时候,发尖上都带着晶莹的水珠。

他没急着睡下,而是又翻出那个本子,提笔写了三个字,三个很熟悉的字,他哥哥的名字,“黄少天”,接着又补了一句,“我终于这样梦到他了”。

这样?怎样?我有点百思不得其解。

我差点忽略那也是自他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把他哥哥相关的事件再次提上这个神秘的日记本。

过了会,他像是终于缓过一口气,接着写道:“我不知道这究竟该算作过分的亲情还是爱情,我愿意去相信它是后者。

或许终究一天,我会亲口告诉他我爱他。

但也许这一天永远不会发生,我必须承认我还没有完全想明白,我需要排除这是畸形的依恋还是一种缺乏的弥补情绪,亦或是我与生的取向,直到最终得到一个结论——我是不是非他不可?

等到做完这些,我大概也就能做出选择了。”

喻文州写完了这些话,静静坐在桌旁合上了眼,大约半分钟后他睁开眼,抬起手轻轻吻了吻食中二指,接着将指尖落在那页纸上,像盖了一个虔诚的戳。

然后他弯了眉眼笑了,我看见他又拿过笔,在末尾添了一句:“可至少现在,哥,我真喜欢你。”

 

说点切题一点的东西吧,我的热恋和我的失恋,基本就是这样接踵而至的。

不过这不算什么,因为个把个月后黄少天回来了,喻文州提前一天拿了把小剪刀站到了我的花盆前,趁我还没有从他温润如玉的眉眼和上翘的唇角边清醒,咔嚓咔嚓两声剪走了我两根汁浆饱满的叶子,我本以为他是要拿去消肿消炎什么的,忍着没啃声,直到第二天我看见他把它们切成了小块,放了些柠檬,端到了黄少天手边道,哥,冬天容易上火,你多喝点水。

我眼泪哗啦就下来了,差点淹死自己。

虽然第二天他也有点感到抱歉的把我拿去了客厅,让我能照到更长点时间的阳光,但我还是清楚地听见了自己心咔咔碎裂的声音。

我的初恋,就这么用我讨好了他的心上人,我恨死黄少天了!!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骆驼草!仙人掌!!狐狸精!!

尤其是黄少天一周后又提着行李跑了,虽然喻文州一年比一年修炼的不动声色,但我更生他的气了。

凭什么我这么喜欢的人要被别人说丢下就丢下啊。

我收敛了一下失落的心,觉得还是继续好好陪在喻文州身边,隔了几天他又把我搬了回去,日子还是像以前一样。

直到他毕业后,我才发现,事情其实不是我想的那样的。

黄少天,怎么说呢,除了是我情敌以外,其实也勉强算得上是个好人了。

喻文州毕业考上警司后,黄少天很及时的回来了一趟,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意外的短,第二天他们腻腻歪歪出了门,却一个人都没有回来。

第三天也没有人回来,第四天也是。我到不担心自己渴死或者什么,毕竟我真的很好养活,喻文州小时候喜欢隔一天给我浇水,我也没给淹死就足以证明这点。

但没人回来,家里冷清的让我有点慌。

第五天我瞪着家里门看了一天,直到黄昏枝叶都已经开始蔫头耷脑,我叹了口气,没报什么希望了,却突然听到门开的响动,喻文州走了进来。

他弯唇客气的谢过身后几位送他回来的同事,阴暗的楼道和灰白色的墙壁在他背后合拢,只剩一扇单薄的门板。

他左腿里鼓鼓囊囊像个笨拙的狗熊,单手拄着拐,警服搭在肩上,干涸的血迹还停留在末端,他向前一步,抓过了外套挂在门边,只穿着件白毛衣,再走了一步,他试图扒下那件毛衣,但肘间的拐阻碍了用力,迫使他在客厅凝结的暗黄的日光下单腿摇摇晃晃同毛衣搏斗,最后他胜利了,低头从下摆挣脱出来时汗水打湿了前额,喻文州大口的喘着气,像刚刚挣脱一个纠缠的梦境。

脱完上衣,他又弓着身子解腰带,等裤子都脱了,他赤条条的捏着衣裤站在客厅,腿上绷带裹得很厚,他看了看手中的东西,接着和拐一起随手扔到了地上,自己扶着桌椅和墙面进了卫生间,传来流水的响动。

地上的衣物在逐渐的黑暗里卷成一团,乱七八糟的,我不知道他怎么会弄成这样,连叶片都忍不住簌簌的颤抖。

冲洗完后他走进了卧室,先是看见了我,拿了桌上喝剩的半杯水倒进了我的花盆,然后打开衣柜随手拿了身衣服穿上,黑色衬衣只系了一颗扣子,他就停在那儿了。

月色从窗外漫进来,漫过我,停滞在他的脚跟。

下一刻他猛地一拳砸在了柜面,也瞬间砸醒了这个夜晚难以忍受的窒息与痛苦,他撕心裂肺的叫了一声,忽然又闭上嘴,把所有声音堵回胸腔,摇晃了一下,就那么跪了下去,头顶挨着衣柜,像是把自己卷缩在那个小小的角落,就没人听见他低声的呜咽。

那是我第一见到喻文州的哭泣,我看见水泽划过他的面颊,在月光下浅淡的闪烁。

我多想有个人能在这时候抱抱他啊,想到这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黄少天没跟他一起回来。

在之后的五年,黄少天也都没回来。

而那一晚上,有种我看不出,但却切切实实能感受到的东西从他体内,那个叫做心的地方开始,彻彻底底改变了他。

按我们植物的话来说,就是他已经渡过了发芽的时间,进入成熟期了。

他的伤养了半个来月,一个人在家里白天坐着看看书,自己弄点吃的,晚上看会电视,跟一个正常的休假人员没什么两样,直到上班的前一晚,他又拿出那个日记本,坐在书桌前,写道:“我想了半个月,终于能够理解他没有走的原因,他是爱我的,即便他自己不会承认这一点。

而我是狡诈卑劣的,我想让他逃走,但却又不想让他离我而去,我在用‘牺牲’的方式强迫他做出选择,他的举动更是出乎意料,或者说,是我期许而不期待的。”

他笑了笑,握紧了笔杆。

“如果那一天再度来临,我绝不会再用这样的方式,我会推开他,不,我会用足够的屏障守护他,并让他知道我爱他。

而那个问题结论,我想不用再去证明,有的答案,不必再说。”

写完这些后,他将那个小橡皮圈绕上本子,里面有一些已经散页,然后放回了原处。

隔天上班前他把我搬到了客厅,我知道,他已经没有什么年少心事要与一棵芦荟说了。

五年后,黄少天终于又走进了家,这一次他终于意识到了我的存在,他挺惊讶于喻文州的喜好,特别是在喻文州向他解释了我是做什么用的之后,他有些咂舌的问道为什么不养个小猫小狗呢,养盆草来说话她又不会回应你,这不跟自言自语一个样吗。

我本来爱屋及乌的一点心情彻底被这句话搅得一点不剩了,我翻着白眼想,谁允许你嘲讽我初恋的?!谁说的我不会回应他的?!我都快能写小说了你信不?!

喻文州当时微笑着告诉他是因为我好养活,其实我知道根本原因是什么,我对于这种陷入爱情里的小崽子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撇了撇嘴,心想他早在很多年前就在那小本本上一笔一划写了,什么只想黄少天哥哥喜欢我一个,连小猫小狗都被他列入了争宠的排斥项里。

即便这样,当晚黄少天就跟他生了气,我第一次在客厅里看着他俩闹矛盾,把我看得一愣愣,虽然我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但喻文州晚上就出了门,这让我有点生气了,我想他这么喜欢他,到头来却落得个扫地出门的下场,气得我叶子黄了两根,为他打抱不平。

我真想告诉黄少天,你知不知道他有多喜欢你哦?你知不知道这五年他过得有多辛苦?你知不知道你们爸爸去世的那些天,他盯着墙上的遗照,知道他现在再也没有人能照看或者看着了。

他那么可怜,那么孤独,那么卑微着在你脚边讨着一丝一毫的甜头,你却不屑一顾。

那一刹那我几乎觉得无所不知的喻文州也犯了个错误,他怎么能在自己的本子上写下“他也爱着我”这样的话呢?这个冷酷无情的人,心大概也硬的像是粪坑里的石头。

我闷闷不乐,过了很久才意识到黄少天在沙发上摸着黑抽了一晚的烟,心里略微平衡了一些,但天蒙蒙亮的时候他起身,黑着眼圈在我头顶抽最后一支,顺手把烟灰抖进了我的土里。

……

我气死了好吗?!!

即便在喻文州过了几天回来后,他过犹不及的意识到了我的重要,对我好的变本加厉,但我还是死心塌地的蔫了下去,表示以死明志的决心,要与这种人势不两立。

他为了挽救我,开始每天对我说一箩筐的话,听得我头昏脑涨,无外乎些什么喻文州小时候的故事,长大了些的故事,以前的故事,现在的故事,我都有些惊讶他离开了他那么久,居然还是对他了如指掌,例如哪一次喻文州得了奖,或是哪一次长跑崴了脚,他都如数家珍,能细细道来。

那段时间他们之间的矛盾好像微妙的维持在了一个平衡的节点,直到有天晚上喻文州负了伤,黄少天看着他背影的目光第一次触动了我,那是一种小心翼翼,却难以克制的热度,藏在那双眸子最深处,灼眼的,火一样的跳动。

唉,喻文州果然还是没有错的。我不得不承认。

而那天,他正蹂躏般抚摸着我的一片叶子,结束了一大段的自言自语后,突然放低了声音,轻声对我说,小芦荟,你陪了文州那么久,觉得我是不是特别对不起他?

本来我是会举全身叶子支持的,但被他这么一语道破,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的犹豫起来。

他当然没渴望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回答,自嘲的笑了一声,又继续道,那你说我该爱他吗,该让他爱我吗?我骗了他那么久,他最重的伤是因为我,我有资格让他爱吗?

我有些怔的看着他,他的手指在我叶尖乱揉,被尖刺刺破了也不在意。

最后我听见他轻声说,如果再有来生,还是换我来爱他吧。

那语气风轻云淡,带着点模糊的羞涩,几乎从我叶间稍纵即逝,他说完这句后被客厅的铃声惊动,又暗自勾了勾唇角,离开了。

他勾唇的时候可真好看,露出一点牙白,鸦羽一样的睫毛,在眼窝里弯出一道弧。

我定定的看着他走开的背影,垂下叶片,终于承认,我是放弃了,他们真好,从明天开始,我要慢慢长回来,枝叶翠绿点,好让他们的屋子也漂亮些。

但过了一晚,他俩又一起消失了,几天后只有黄少天一个人回来,他呆呆望着客厅一会,看见了还没从枯枝败叶里恢复元气的我,提了把小剪刀,置若罔闻我的尖叫和拒绝,把我叶子一口气剪了个干净,然后重新盖上土,施了点肥,搁到了阳台角。

我真的不想再说什么。等我从土里再发芽的那一天,一定要第一个给他一个白眼。黄·仙人球·骆驼刺·光棍树·少天!!!

我说到做到了。


这俩人现在搬到了这地方,在街角开着间花店,前后屋一隔,后边就是他们俩的家,比之前那个小了不少,毕竟这地方寸土寸金的,但他们乐此不疲,感情一日千里,整天以虐杀我这棵单身芦荟为乐。

见我又发了芽,喻文州把我挪回了他们后屋的书桌阳台,那儿阳光正好,暖暖融融,晚上睡觉前,喻文州坐回书桌旁,摸出一个小本子,我一看,竟然还是之前那一个,破破烂烂,边角被包了不知道多少次,居然还没写完,但看着已经到了后几页,他翻开一页,写了几行字,接着后面突然窜出一个脑袋,看了他一眼,啧了一声道,“写什么呢?”

喻文州继续写了几笔,笑道,“想起小时候写过几句给你的情诗,现在把它补完。”

“喻文州同志,你小时候就天天干这事啊?怪不得老让我操心。”黄少天糟心的说,但也毫不客气道,“这本子都破成这样了,看起来年岁不小啊……给我看看?”

喻文州合上本子,盖上笔盖,重新缠上小橡皮圈,起身将身后人兜进身下,呼吸间只剩那人刚沐浴过的新鲜水汽和肌肤的潮热,他扣着那人的手臂将它们揽在腰间,唇畔轻轻磨蹭着那人的后颈,笑道,“都是过去的东西了……不如我现在做给你看?”

我正思索着怎么能把白纸黑字的东西“做”出来,他们俩就滚到床上去了,我还没长高,看是看不到,但是听得也让我面红耳赤。

暧,总之,也算是我失恋芦荟生的完美句号了。

我闭上眼,好好睡觉,专心长大。

 


“我在过往和未过之间徘徊/你可以说我半生半死/一半是皮囊肉骨/一半是浅酌低吟”


“生的归你/死的 同样归你/你是我过往皮削骨成/也是我半生酒语梦醒”


“我生时不知如何同你说/我死时不知同你如何说”


“说这切肤蚀骨痛/莺飞草长日/料峭冬寒起”


“独留三分春意/ 予你”


“爱你”


  END.

芦荟宝宝和窝年龄差太大了,写的时候总是姨母笑

请用奶香小萝莉的语气想象芦荟的语调:D


顺便最近看到几张图觉得挺像这哥俩的(。分享一下




我爱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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